聽著這話,顧泯有些恍惚失神,他在剎那間心思便回到了很多年前的那場劍會登山,當初劍庭舉辦百年一次的劍會,他在山道上第一次遇到解語,這位小師妹當初也是這般怯生生的喊他師兄。
顧泯笑了笑,但眼睛裏的眼淚卻是止不住了。
那個可的解語師妹,一直喜歡他,可從來沒有因為喜歡他而對他提過什麼要求,一直在很遠很遠的地方看著顧泯,安安靜靜,從未多說。
那年南楚邊關告急,解語也是那些修行者里最早的一個來到南楚的,知道自己喜歡了一生的顧泯師兄不會娶,他們相伴一生只會是自己的夢想,可還是去了,不要任何的回報,只想自己喜歡的那個師兄能夠好好的。
如同一朵解語花,安安靜靜立在塵世間。
就算是死之後,的神魂也從來沒有離開過,在這寒潭旁,等了顧泯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安安靜靜,等著顧泯來看。
解語安靜看著顧泯,眼裏是沒有任何掩飾的意,片刻后,轉頭看向五月真人,微笑道:「可否讓我和顧泯師兄獨一段時間?」
五月真人一怔,隨即點頭,行禮告退,雖然是流水劍派的掌教,但是面對解語,始終是晚輩,還有什麼能說的呢?
五月真人離去,這裏便只是剩下這兩人。
顧泯的眼淚一直在流,這位飽經風霜的劍仙,此刻不知道為什麼,本沒有止住眼淚的趨勢。
解語看著顧泯笑道:「顧師兄哭什麼?」
顧泯輕聲道:「師妹為什麼要這樣?」
他如今的境界已經極高,說是當世第一也沒有問題,自然一眼便能夠看出來,自己雖然短暫將解語的神魂重聚,但卻不是真正的將復生,而只是暫且讓復甦罷了,存在不了多久,就要再次消散。
而這一次的消散,便註定再也沒有可能繼續相遇。
而這一切,是解語自己選擇的。
解語往前走了幾步,來到顧泯前,小聲說道:「我喜歡顧師兄,若是活著,只願意陪伴在顧師兄側,若是沒有顧師兄,那我活著與否,其實都不重要,顧師兄既然不喜歡我,那麼我也不想讓顧師兄為難。」
解語說道:「等了那麼多年,如今能再和顧師兄再見一面,對於我來說,已經是極好極好的事了。」
顧泯痛苦的搖了搖頭,說道:「師妹為何要將所有的希都放在我的上,人世間難道沒有別的可以留?」
解語點頭道:「不和師兄相伴,活著和死了沒什麼區別。」
顧泯不說話了,因為這個時候不管是說些什麼都顯得沒有什麼意義,眼前的解語師妹,已經打定主意,而且事已至此了。
「既然還能再看一眼人間,解語還有一個不之請。」
解語看著顧泯說道:「最後的這點時間,很想和顧師兄同游,算是送我最後一程?」
當年死去的時候,顧泯沒有出現在的面前,他沒有見到最後一面,也沒有見到他最後一面。
顧泯點頭道:「要去什麼地方看看?」
解語微笑道:「先去柢山吧,看看顧師兄那些年練劍的地方?」
顧泯想了想,然後點頭。
……
……
兩道影很快落到柢山,如今柢山的那些重要人都在郢都,所以沒有一個人發現了這位年輕劍仙的到來,他帶著解語走過山間,去過那座竹樓。
解語不是第一次來柢山,但是有顧泯的陪同,這還是第一次。
顧泯帶著,這一次他們兩人之間沒有第三人。
解語微笑道:「像是顧師兄這樣的人,有很多子喜歡是很尋常的事。」
顧泯說道:「可沒有一個子如你這般。」
解語眼睛裏閃爍著芒,「如若不然,為什麼能讓顧師兄記掛這麼多年?」
解語真的是一個很神奇的子,做的那一切都顯得那麼理所當然,那麼的尋常。
顧泯說道:「若是當年沒有遇到解語師妹,那麼師妹這一生也不會如此痛苦?」
解語反駁道:「顧師兄錯了,喜歡一個人,從來都不是痛苦的事,即便師兄不喜歡我,只是我喜歡師兄,那也從來都不是痛苦的事。」
「喜歡一個人,整日便想著那個人,只是想著便覺得十分高興,痛苦之說,真的沒有半點道理。」
解語微笑道:「何況顧師兄還是這麼好的一個男子。」
說話的時候沒有半點誇張,眼睛裏只是閃爍著那些好的芒,和天底下所有的子都不一樣,很特別。
顧泯沒有來得及說話,眼前便出現了一道影,是個白子。
葉笙歌。
這位道種只是一道分,已經在柢山很多很多年,這位道種看著那個子,輕聲道:「喜歡一個人,的確不是痛苦的事。」
葉笙歌看著顧泯,皺了皺眉,「你怎麼弄了這個樣子?」
這道分境界當然不算是太高,但是因為某種緣由,能看出顧泯此刻里的問題。
顧泯搖頭道:「我也不知道,但我不關心。」
葉笙歌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轉朝著後山走去。
顧泯忽然說道:「如今們都已經和解了,前輩還有什麼放不下的?」
葉笙歌沒有轉,只是依舊平靜前行,「變了,我替高興,但是我沒有變,我還是我,沒有什麼不同。」
說完這句話,葉笙歌已經消失不見,不知道去了什麼地方。
顧泯沉默了很久,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解語則是說道:「我都說了,喜歡一個人不是痛苦的事。」
顧泯點點頭,然後微笑道:「那之後呢?要去什麼地方?」
解語說道:「我沒有吃過魚膾,想去海邊看看,師兄陪我。」
顧泯沒有說話,兩人只是很快便到了海邊。
這裏是大楚王朝的南海郡,這座城是大楚王朝定鼎天下之後才修建的,歷史還不算是太長久。
這座海邊之城,自然有無數的魚膾店。
兩人走在街道上,解語輕聲道:「這裏人太多了。」
顧泯看了一眼。
「就最後一次了,想不講道理一次。」
解語看著顧泯,眼裏有些淚,「說到底也想一次被師兄的滋味。」
顧泯沒說話,只是揮了揮手,平靜道:「都出去。」
一道磅礴無比的威瞬間落下,這座海邊城中的百姓沒來由的到這恐怖的威,便不由自主的朝著外面走去,只是片刻,人群都離開了。
這是奇觀,百姓們去到城外之後,才後知後覺的看向城,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樣的事發生。
兩人走進一家魚膾店,這裏的店主也早已經出城,於是顧泯挽起袖子,來到后廚,手在魚缸里撈起一條海魚。
以前不管從海邊到郢都有多近,道有多暢通,送到郢都之後,那些海魚很難見到活得,只有在海邊,海魚才是最為新鮮的,漁民打撈上來賣給商賈,他們將其養著,沒有讓魚死去。
不多時,顧泯端出兩盤的魚膾。
醬就放在一側。
兩人對坐,解語笑著夾起一塊,沾了沾醬,然後放在裏細細咀嚼,但很快就皺起了眉頭,「不好吃。」
魚膾不好吃,當然和顧泯的手藝沒有關係,只是因為解語本來就不喜歡吃這樣的東西。
顧泯說道:「師妹不妨去做點自己喜歡的事,吃點自己喜歡吃的。」
他的意思很清楚,那就是現在解語這個樣子,其實還是在融顧泯的生命,而不是要顧泯去知的喜歡,的生活。
「師兄又錯了,既然是我選擇的,那就是我喜歡的,沒有什麼別的可能。」
解語放下筷子,看著顧泯說道:「師兄吃。」
顧泯沒有說話,只是拿起筷子,開始緩慢的吃起魚膾。
不多時他吃完了一盤。
然後他安靜的看著眼前的子。
解語心滿意足說道:「我們去海邊撿貝殼吧?」
顧泯沒說話,只是點頭。
於是不多時,城外的百姓便看到這對男從城裏走出來,自顧自的朝著那邊的沙灘而去,兩人很平靜,百姓們卻早已經被告知那年輕男子的份,此刻紛紛跪下,沉默不語。
在面對這位大楚開國皇帝的時候,不管是做出怎麼樣的禮遇,都是完全應該的事,沒有任何人能說什麼別的事。
顧泯很安靜。
……
……
天漸晚,已經快要到了日落之時了。
雖然今天大雪磅礴,並沒有什麼所謂的日落。
拿著一個海螺的解語臉變得越來越蒼白,的形變得有些虛弱,快要不住了。
顧泯握住的手,渡過一道劍氣進的,讓的臉好看了些。
只是也不過是暫時的手段,解語不可能活下來了,這是他很清楚的事。
「師兄,去郢都看晚霞吧。」
顧泯點點頭。
在他點頭的時候,天地之間的大雪驟然停歇,然後氣溫陡然升高,這一刻,天地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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