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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召衛傅進京的旨意傳到冰城,已經是十日后了。

　哪怕現在驛道齊全，用上幾百里加急的速度，最快也就是這麼個速度。

　旨意上提了皇后千秋以及攜家眷的字樣,也就是說讓衛傅帶著全家趕赴京城賀壽,如今距離皇后千秋還有兩個月，這也就意味著他們必須馬上啟程，不然就怕趕不上正日子。

　得知這一事后,福兒玩笑道：“我看戲文里說,一般這種況時,都沒什麼好事等著功臣。要麼是杯酒釋兵權,要麼是借口把功臣家眷留下當人質。”

　衛傅哭笑不得：“你這看的什麼戲文？”

　甭管什麼戲文,福兒所言恰恰卻切中了衛傅和衛琦收到圣旨后心中產生的那層影。

　衛琦看了衛傅一眼,道：“嫂子說得并非沒有道理。哥,你好好想想,這趟要不要去。”

　都提到要不要去了,顯然衛琦的意思很明顯,他擔憂正武帝是得知他們暗中的那些小作,又或是覺得他們有反意，特意借著皇后千秋，召衛傅京。

　一旦京，生死由他人,不用兵刃相見,就能解決這一心腹大患。

　當然這麼想,可能有些謀論了。

　可歷朝歷代這種事都不，而且皇后什麼時候不過千秋，偏偏這時過千秋節，實在容不得人不多想。

　福兒恰恰是擔憂這點,才借著玩笑說出戲言。

　至于衛傅，顯然也想到這點，面變得沉凝嚴肅。

　去還是不去？

　不去，就是抗旨不遵。

　一旦抗旨不遵，那剩下就只有一條路可走——

　反了。

　“讓我想想。”

　見此，衛琦識趣地離開了，福兒也借著去看圓圓的借口，留下他一人思索。

　次日，衛傅給出了答案，去。

　既然他說去，福兒便開始讓人準備行李。

　至于衛傅私下有沒有其他安排，福兒并沒有過問，有些事也用不著來過問。

　……

　由于時間很湊，所以他們沒怎麼耽誤就上路了。

　從冰城到京城，最快最短的路程就是走張庫大道。這條大道從河北張家口到庫倫，是一條由行商者走出來的道路，有草原茶綢之路之稱。

　沿路不要經過草原，還要經過一段戈壁沙漠的路程，但從這里走，能以最快的速度抵達京城。

　由于帶著四個孩子，沿途自然不輕松。

　不過如今衛傅今非昔比，一路吃喝用度都是最好的，另還有大批護衛護送，所以倒也沒吃什麼苦頭。

　趕在皇后千秋節的前十日，衛傅一行人終于抵達了京城。

　.

　京城和九年前相比，似乎并沒有什麼兩樣。

　一家人到京后，就住進了王多壽位于燈草胡同的宅子。

　是的，正武六年王多壽回建京赴考，于當年考中舉人，又在次年春闈考中進士。由于只是二甲，所以之后他還經過了館選，才為一名庶吉士，留在了翰林院。

　既然要在京中久留，自然要置辦宅子。

　考慮到他平時去翰林院方便，所以王家人在衛傅的提議下，讓他在皇宮附近置辦了一宅子。

　宅子三進，平時也就王多壽一家三口居住，這趟福兒一家人進京，自然不做其他考慮，要住在這里。

　是的，一家三口，王多壽在考中進士后，便娶妻了。

　娶了他座師國子監祭酒崔穹的侄，這崔穹為人淡薄名利，不攙和朝中是非，是個真清流。

　當初王多壽也是往家里去信，問過家里的人意見，其實主要還是問姐夫衛傅，才了這門婚事。

　如今夫妻二人婚兩年有多，崔氏于去年誕下一子，名晟哥兒。

　崔氏雖沒見過姐姐姐夫，但知曉丈夫一直極為看重姐姐姐夫，每每遇見什麼難題，有找伯父詢問，反而更多的是千里迢迢寄信回家里。

　所以極為重視姐姐姐夫這趟的京。

　不提前就讓下人打掃了院落，還提前準備好了侍候的下人。到的當日，更是早早就命管家前去接人，又準備了盛的接風宴，為姐姐姐夫一家人接風。

　福兒雖沒見過崔氏，但對此品行早就知。

　當日多壽來信詢問，衛傅只道：“這崔家乃山東崔氏一脈的分支，雖家世不顯，但滿門清貴，從不攙和朝堂爭斗，崔家一直有賢名在外，可謂一家有百家求，多壽若能娶崔家之，倒也是一樁事。”

　事后證明，果然此娶對了。

　多壽每每來信，不得述說家有賢妻如何如何。

　如今見到崔氏，福兒見落落大方，舉止有度，乃真正的大家閨秀，不更是滿意。

　也不過打個照面，這姑嫂二人便相得極為融洽。

　到的次日，衛傅去了吏部一趟。

　他來此算是報備，告知朝廷他已京，時刻準備著被召宮覲見。

　畢竟是封疆大吏，哪有京不覲見皇帝的。

　也是從這一刻起，京中許多人都知道這位風頭正高的黑龍江兼漠北將軍京了。

　陛下可會召見他？陛下會如何對待此人？是還裝作視若尋常，還是如何？

　皇后可準備好了見這個兒子？

　明明大兒子已快而立之年，偏偏這時皇后懷上了，就算這位是陛下親兒子，一日陛下未在明面上承認，一日就還是前個丈夫的兒子。

　一大一小，一前一后。

　皇后該如何跟大兒代和解釋？

　一時之間，衛傅京的風頭甚至超過了即將到來的千秋節。

　只是讓很多人失了，就在衛傅報備后的第二日，宮里就傳出召其覲見的旨意，與一般封疆大吏京的流程，并無不同。

　當然，除了衛傅要覲見外，福兒作為外命婦，這次也要進宮。

　隨同一起的，還有四個孩子。

　.

　再次踏皇宮，福兒頗多嘆。

　仿佛在宮里的那十幾年就在昨日，實則如今已是四個孩子的母親了。

　圓圓被抱在母的懷里，一旁還跟著丫鬟，隨時幫忙替手。大郎二郎三郎，則跟在娘的邊。

　平時還算調皮的兩個小的，進了皇宮之后，不都嚴肅起來。尤其是大郎，很有當大哥的架勢，走在娘邊走得一板一眼，毫看不出還是個八歲的孩。

　一路走過一條條悉的宮道和長街，經過一道道悉的宮門，終于來到了坤元宮面前。

　迎春已經在這等候多時了。

　看著似乎老了不的迎春，福兒不眨了眨眼，眨掉了眼里涌上來的熱氣。

　迎春臉上笑著，但差不多也是同樣的舉。

　一邊目不轉睛地看著大郎幾個小的，一邊出又是想哭又是想笑的表，對福兒道：“快進去吧，娘娘在里面等著你們。”

　眼淚在見到皇后那一刻，終于潰決災。

　皇后一點都沒有老，還是那麼的年輕、麗。

　最后一次和皇后娘娘見面的場景還歷歷在目，如今卻過去了這麼多年。

　這一刻，除了眼淚，任何言語都是蒼白的。

　福兒在哭，皇后也在哭。

　二郎三郎都不敢上前，被哭懵了，皇后便拉著大郎哭。

　圓圓在福兒懷里，看看娘，又看了看皇后，突然哇地一聲哭了出來，這才驚醒了兩個大人。

　迎春著眼里道：“這是好事，是值得高興的事，娘娘不該哭。”

　皇后忙抹了抹眼淚，道：“是是是，我不該哭，都嚇到孩子們了。”

　迎春忙人備水備帕子，服侍皇后和福兒略微整理了下儀容，二人這才恢復平靜，各自落座。

　“這是大郎吧，都這麼大了，我記得那會兒他還這麼小……”

　說到往事，皇后似乎又激起來，用手比劃著大郎那時的大小，眼睛盯在大郎上，仿佛看不夠也似。

　“還不快祖母，你帶的那塊金鎖，就是當年進京時，祖母賜你的。”

　大郎從襟下，掏出一塊掛在脖子上的金鎖。

　那會兒戴在大郎上還顯大的金鎖，現在則了一塊小金鎖，這也是大郎從小帶到大的唯一什。

　他長大后也好奇過，但當下戴金鎖銀鎖都屬正常，他便沒問，還以為是父母圖個好寓意給他戴上的，沒想到竟是祖母給的。

　一個做皇后的祖母。

　顯然大郎現在已經懂事了，至比兩個弟弟懂事，但他并未顯出詫異，因為進宮之前，娘就跟他說了，他們這趟進宮，就是來見祖母的，讓他帶好弟弟們。

　“祖母。”

　大郎跪下，磕了個頭。

　皇后忙手扶他，一邊道：“好孩子，快起來，讓祖母看看你……”

　“你們也磕頭人啊！”

　福兒催促二郎三郎。

　這倆小家伙還有點懵，但也很快跟著大哥后面磕了頭了祖母。

　“好好，都是好孩子，都起來。”

　說著，皇后似乎又想哭了，卻又怕嚇到孩子們，揚了揚頭，才把眼淚憋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