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烽一隻手扶著床柱,一隻手捂著口,微微息著道:“為朕更。”
“……”
南煙看了他一眼,冇說話,隻低著頭去拿起了一旁的裘,為他穿上。
厚重的裘剛一披上祝烽的肩膀,就覺到他整個人震了一下,連腳步都踉蹌了兩步,才又勉強站穩。
弱不勝……
這個時候,他已經連穿著厚重的衫都是負擔,又如何還能騎馬,在這樣惡劣的環境下去追趕那已經不知生死的蒙克?
南煙咬著牙,眼淚幾乎已經盈出的眼眶,隻能低著頭不讓他看到自己,站在他的麵前,一顆一顆的繫上釦子。
覺到手指在不停的抖,祝烽低頭看著:“怎麼了?”
南煙低著頭道:“皇上。”
“嗯?”
“皇上還要走嗎?”
“……”
“不可以就此停下?已經到了這個時候,蒙克的生死,真的有那麼重要嗎?”
“……”
王帳中陷了一陣沉寂。
不知過了多久,才聽見祝烽有些沙啞的聲音響起,似乎仍然帶著笑意,還有些溫:“你這是怎麼了?”
“……”
“這一路上,都是你陪著朕走過來,剛剛也是你下令讓他們集結準備出發,怎麼這個時候,反倒又勸起朕來了?”
“……”
“這顛三倒四的,不像朕的貴妃了。”
南煙抬起頭來,通紅的眼睛終於直視著祝烽,輕聲道:“讓軍隊集結的是皇上的貴妃。”
“……”
“可想讓皇上停下的,是南煙。”
“……”
這話讓祝烽一怔。
但,也隻是一瞬間,他便明白過來。
他微笑著,手輕輕的擰了一下南煙的臉,但這個時候,他的擰也就隻是指頭輕過臉頰而已,然後聲說道:“你啊。”
“……”
“當了半輩子的貴妃,如今,你還是南煙。”
南煙仰著他,和過去的許多年一樣,隻是這個時候,需要雙手環抱著他細瘦的腰,才能讓這個男人站穩。
輕聲問道:“那,皇上是想要貴妃,還是想要南煙?”
祝烽笑了起來,道:“說什麼傻話?”
“……”
“朕隻要邊陪著的是你就行了。”
“……”
“至於,你是司南煙,還是朕的貴妃,有那麼重要嗎?”
南煙也笑了起來。
慢慢的抱了祝烽,將臉在他的前,輕聲道:“所以,不管是貴妃還是南煙,求皇上停下來,皇上都是不會停的嗎?”
他的膛已經單薄得能聽清心跳聲,過去那強有力的心跳聲,在這個時候也已經弱的幾乎快要知不到了,可祝烽開口,說的話卻是——
“彆糊塗了。”
“……”
“你剛剛也說了,朕早就說過,盛世什麼時候來,朕未必知道,但什麼時候走,朕很清楚。”
“……”
“隻要朕一停下,它就走了。”
“……”
“所以,南煙,朕的貴妃,你應該知道,朕不能停下,朕這一生,都要走下去,要不停的走下去。”
“……”
聽到這番話,南煙冇再說什麼,隻將臉埋進了他的懷裡。
一陣溫熱的意,浸了祝烽的前。
過了很久,才聽見一個悶悶的聲音,帶著一點淚意的,輕聲道:“好。”
祝烽笑了起來。
很快,裳換好了。
南煙親自掀開帳子,冷風立刻裹著雪沫衝進了王帳,而祝烽迎著風,慢慢的從帳走了出來。
厚重的裘如同一座山一樣在他的肩膀上,雖然過去,這個肩膀扛起過無數沉重的擔子,但這個時候,卻得他整個人都有些支撐不住,他整個人蒼白得好像冰雪化的一般,也隨時會融這一片茫茫無垠的雪原裡。
站在門外的小順子和彤雲姑姑急忙上前來要扶住他。
南煙立刻輕輕一揮手。
兩人急忙退下,而走過來,親自扶住了祝烽的胳膊。祝烽低頭看了一眼,微微笑著,也並不推開,而是沿著的胳膊向的手,然後將那原本纖細,但如今已經比他更有力量的手的抓住。
像是放心一般,將上的重量在了南煙的上。
南煙與他十指扣,慢慢的,一步一步的往前走。
寒風,立刻將祝烽上所剩無多的熱氣捲走,不一會兒,他的手腳已經冰冷,臉頰也愈加蒼白,忍不住咳嗽了起來。
“咳咳咳咳……”
“皇上?”
南煙手向他的口。
祝烽息著低頭看了一眼,微笑著道:“冇事。”
“……”
“走吧。”
話雖然說得很輕鬆,可他的腳步,卻是一步比一比更沉重。
可他的目,一直看著前方,蒼茫雪原上其實早就找不到什麼目標了,走得太久看不見東西,甚至會患上雪盲之癥,但祝烽的眼睛,卻好像能越著無邊無際的雪原,看到更遠,甚至他們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地方。
南煙看著他的眼睛。
祝烽輕輕說道:“南煙。”
南煙道:“妾在。”
“太子現在,在什麼地方了?”
“……!”
南煙驚了一下,下意識的抬頭看向他,卻見祝烽不聲,似乎什麼都知道,但並不多話,隻是淡淡的看著前方。
南煙沉默了一下,才輕聲說道:“按腳程來說,應該快回京了。”
祝烽點點頭:“那就好。”
南煙想了想,道:“太子經過這幾年的曆練,越發的穩重,皇上可以不必再擔心了。”
祝烽道:“朕早就不擔心他了。”
“那皇上擔心什麼?”
“心平……”
“,也在京城。”
“……”
祝烽輕笑了一聲。
南煙立刻說道:“讓皇上如此擔心,是這個做兒的不對。等回去了,妾一定好好的責罰。”
祝烽又輕笑了一聲,才慢慢說道:“罷了。”
“……”
“的子到底還是像你,若要責罰,應該罰兒上的纔對。”
南煙也笑了起來,隻是那笑容中,苦竟比快意更多得多。
說道:“是啊。”
祝烽的腳步,一步比一步緩慢,一步比一步沉重,這個時候,已經離集結的隊伍不遠,他們抬頭就能看到英紹牽著馬等候在前方,祝烽一邊走一邊說道:“其實,朕也並不擔心。有一個好哥哥,不管朕如何——”
南煙的呼吸一窒。
祝烽接著道:“終究,不會委屈了的。”
南煙道:“皇上彆說了。”
但這一回,祝烽冇有聽的,仍舊繼續說道:“隻是漢王……”
南煙道:“漢王,怎麼了?”
“……”
祝烽沉默了一會兒,像是在想什麼,但想了一回,終究也隻是淡淡一笑,道:“這孩子,朕倒也不擔心他。”
“……”
“朕隻是,心裡有些許憾罷了。”
南煙道:“皇上有何憾?”
祝烽道:“朕,冇能把最好的,給咱們的孩子。”
“……”
南煙的腳步一滯,歎了口氣,然後紅著眼睛笑道:“皇上又說這話,妾從來都不聽這話。難道,太子就不是咱們的孩子了?妾一路看著他娶妻生子,娶的還是妾的親眷,這樣的親上加親,卻生生的被皇上說生分了。”
聞言,祝烽自己也笑了起來。
他一邊笑著,一邊輕咳著,說道:“是朕失言了。”
南煙道:“皇上今天已經失言了兩次了,君無戲言,皇上不能再三了。”
“好,”
祝烽微笑著說道:“聽你的。”
南煙扶著他已經快要走到英紹的麵前,又輕聲說道:“其實,皇上也不用憾冇有給鈞最好的,皇上已經給了妾最好的,他做兒子的,沾了多了,又有什麼不足的?”
祝烽低頭看:“朕給了你什麼?”
南煙也抬頭看他,卻不說話,隻慢慢將兩人十指相扣的手抬起來,看看手,在看看他。
祝烽立刻明白過來。
他蒼白的臉上浮起了溫的笑意,甚至,臉頰上都難得的有了一點紅潤,連目都比剛剛更神了一些。
他輕輕歎道:“也就是你了。”
話音剛落,他們已經到了。
牽著馬的英紹立刻上前一步,像是要手去扶祝烽,但隻一想,又立刻回手去,很謹慎的對著皇帝陛下行禮。
皇帝陛下在軍中,上馬時從來不用人扶的。
哪怕這個時候,他已經虛弱得無以複加,可也冇有人敢輕易壞他的規矩。
見他這樣,祝烽自己淡淡的笑了笑,然後一揮手。
“走吧。”
英紹得令,立刻轉一揮手,隨即,早已經列隊等候的將士立刻翻上馬,整齊的朝前進發,馬蹄揚起的雪沫頓時迷漫在他們的眼前,好像起了一陣雪霧一般。
祝烽走到了自己的那匹駿馬麵前。
南煙也下意識的鬆開手,這個時候,自然是要退開的,可意外的是,祝烽卻並冇有鬆開,不僅冇有鬆開,反而用了點力氣,將拉了回去。
南煙一愣。
“皇上?”
祝烽微笑著看著:“這一次,你與朕同騎。”
“……”
過去,他們兩並不是冇有同乘一騎過,但這裡是軍中,祝烽是帶著隊伍的,這一路上再難的時候,他們也是各自騎著各自的馬,從來冇有同騎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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