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蟬也有些驚訝,道∶"長兄說起過王府宴會的事,不過沒提王爺夸他。"
謝嘉瑯在信上只說他們州學的學子邀參加王府的宴會,宴會上的糕點很好吃,沒提做文章的事,更沒提王爺賞識他的文章。
回到家中,謝府眷還沒討論謝嘉瑯被王爺賞賜的事,宗族來人了。
老夫人和謝大爺、謝二爺請族老吃茶。
族老先拉了會兒家常,吃完一盞茶,問∶"今年祭祖寫供奉,我看怎麼沒有大郎的名字?"
祭祖供奉寫各房長子長孫的名字,謝家前幾年寫的是謝嘉文,當時族里也是這個意思。
老夫人看謝大爺,謝大爺猶豫道∶"大郎的病."
"病可以慢慢治……"族老擺擺手,笑道,"大郎去王府參加宴會,做文章得王爺夸獎,為我們謝家爭了,江州有幾個能像他那樣?他是你們這一房的長子嫡孫,該把他的名字寫上。"
謝六爺坐在一邊,心里冷笑。
以前看不起謝嘉瑯的是族老,現在口口聲聲謝嘉瑯是長子嫡孫的也是族老。
祭祖那天,謝嘉瑯不在,但他的名字寫在大紅燙金的紙上,代表謝府這一支,出現在祠堂最顯眼的地方。
二夫人難得一天沒吃飯。
郭家人來送節禮,二夫人強撐著起來迎客,娘家嫂子笑嘻嘻問∶"你們府上的大郎是不是還沒定親?"
二夫人一張臉拉得老長。
這些年,靠著老夫人的喜把持謝府中饋,和謝二爺一起架空大房,安二房的人去各家鋪子管賬,收買籠絡老仆,漸漸地,外面的產業也牢牢握在二房手中。
二夫人認為二房可以高枕無憂了。
畢章連謝大爺都拿他們沒辦法。
萬萬沒想到,謝嘉瑯那個怪胎什麼都沒做,只因為書讀得好,就能不費吹灰之力,讓所有人幫著他說話。
二夫人打發走娘家嫂子,捂著心口生氣。
丫鬟進來通報,說日家人來了。
二夫人登時滿面笑容,心里暗暗自得∶怪胎終究是怪胎,只能得意一時,謝嘉文也在州府進學,將來高中了肯定比怪胎還風,而且謝麗華說了個好人家……
"夫人,不好了,呂知州被拿了!好多兵沖進呂府抓人,呂夫人也被抓走了!"
二夫人的笑容凝結在角。
江州出了件大事。
各府還在忙著過節時,一隊佩刀人馬氣勢洶兇洶地封了呂府,當場給呂知州上了枷,貴的呂夫人和其他呂家眷也被拉出院,捆了手,送去縣衙嚴加看管。
呂府團。
謝家也飛狗跳,老夫人、二夫人嚇得直打哆嗦,謝麗華聽說呂鵬也被抓了,暈了過去,丫鬟忙把抬到榻上,掐人中。
謝大爺和謝二爺出去打聽消息。
二夫人大哭∶"好端端的,怎麼會出這樣的事!"
謝麗華悠悠醒轉,聽到二夫人哭,躺在榻上淚流不止。
謝寶珠攥著謝蟬的手,臉蒼白,"呂家不會出什麼大事吧?呂家哥哥怎麼也被抓走了?他平時雖然浪,沒做什麼惡事啊……."
謝蟬沒作聲。
抓走呂知州的人是從京師來的,奉的是天子之命。
滿門獲罪,呂家這次只怕難以。
年前,呂夫人天天抱怨,覺得呂貞娘沖喜不妥,婚事太倉促,可是呂知州卻執意要趕在過年前讓呂貞娘出閣。
呂知州一定是早料到今天,所以和蔣家商量提前嫁,那樣兒可以逃過一劫。
和呂家好的人家慌不已,四時打探,謝家人更是惶惶不可終日。
幾天后,傳來消息,呂知州罪大惡極,已經被押解去京師,擇日問斬,呂夫人和呂府姬妾全部沒賤籍,呂鵬被判流放。
一夜之間風多年的呂家轟然倒塌。
二夫人又哭又罵,哭謝麗華命苦,罵呂知州帶累家人。
老夫人問幾個兒子∶"現在怎麼辦?難道讓三娘和呂家小子一起流放嗎?!三娘生慣養的,怎麼得了那份苦!"
謝大爺一臉愁容∶"我們使錢疏通關系,衙門的人說,流放是京師那邊判的,他們也沒辦)….
"我看只有一個辦法。"謝二爺想了好幾天,已經拿定主意,"退親!不能讓三娘跟著呂家小子
吃苦。''
二夫人點頭∶"對,退親!呂家犯了事,和我們謝家無干,三娘清清白白的,不能嫁給一個犯人."
老夫人來謝麗華,和說了退親的事。
謝麗華低頭落淚。
呂鵬關在縣衙大牢里。
當天,謝二爺和謝嘉武買通看守,進去看呂鵬。
呂鵬剛被權打了幾十,趴在泥地里,皮開綻,渾是。
聽說謝家人來了,他眼睛勉強睜開一條,看到謝二爺手中的退親書,沉默了一會兒,眼底剛亮起的慢慢沉寂下去,角扯了一下。
他上的裳和傷口黏在一起,傷口流膿,整個人散發著惡臭,像一灘正在腐爛的。
謝嘉武捂著鼻子,抓起他的手,在退婚書上按下手印。
呂鵬了一下,攥住謝嘉武的袖。
謝嘉武嚇了一跳,飛快跳起來,用開他的手∶"呂鵬,對不住了,你們家出了禍事,我取姐不能跟著賠進去."
呂鵬直直地看著他,問∶"我被關在哪里?怎麼樣了?"
謝嘉武拍拍袖子,收好退婚書,"你娘教坊為奴了,你節哀…."
父子倆怕夜長夢多,匆匆離開大牢。
后響起嘶孔般的哭聲。
呂鵬被流放的那天,謝寶珠和謝麗華大吵—架,還了手。
丫鬟攔不住,忙稟報二夫人和五夫人。兩人趕到時,謝寶珠扯著謝麗華不放,哭著罵∶"你有沒有良心?!"
五夫人揪謝寶珠的耳朵∶"你怎麼和你三姐姐說話的?快給你三姐姐賠不是!"
謝寶珠梗著脖子不應聲。
姐妹倆鬧氣別扭,不管誰勸說都沒用。
老夫人把謝寶珠去訓斥了幾句,謝寶珠愈加氣悶。
謝蟬白天在繡坊里忙活,傍晚關閉坊門前歸家,夜里待在屋里畫底稿,不知道謝寶珠和謝麗華吵了-架。
等呂家的事平息,已經是春暖花開時候。
杏桃爭妍,柳風和煦。
謝六爺要南下去揚州府,周氏和謝蟬為他收拾行囊,依依不舍地送他出門。
臨行前,謝六爺謝蟬的腦袋,拍拍周氏的手,囑咐十二郎每天好好上學,不許懶,"你長兄讀書刻苦,你要是能有你長兄的一半勤學,你想要什麼阿爹都給你買。"
十二郎拍脯保證∶ "阿爹,我每天都去上學。"
小黑貓長大了,捉到一只老鼠,特地拖到謝蟬的腳底下,喵喵喚,要看老鼠。
謝蟬合謝嘉瑯寫信。
哥哥,貓兒契書沒白寫,小黑能捉老鼠了!
二房為謝嘉文說了一門親事,月末,謝嘉文匆匆回府一趟,讓家見一面,又匆匆去州學了。
謝嘉瑯一直沒回來,謝嘉文說他現在很忙,王府宴席上他一鳴驚人,如今府城舉行大宴都會給他下帖子,王府世子還邀他同游。
謝蟬心想,看來去年謝嘉瑯在渡頭說帶去安州玩的約定可能要落空了。
哥哥的學業為重。
天氣暖和起來,江州辦喜事的人家一家接著一家,繡坊的繡品一件件送出去,名聲越來越響亮。
這日,掌柜告訴謝蟬,范家人派人來打聽新技法的事,謝六爺不在,范家人說想見見謝蟬。
事有點難辦。
范家是江州最大的布商,跺一跺腳,整個江州布鋪都要跟著打。
掌柜擔心范家眼紅,想以勢人。
謝蟬權衡了一番,道∶"見就見吧。"
兩家約在茶肆見面。
范家來的是一位郎君,名范德方。范德方今年十九歲,怕被人看輕,特意留了短須,下頜茸草的。
見到謝蟬后,范德方覺得自己的胡須有點多余。
他驚訝地上下打量謝蟬,笑道∶"小娘子還沒及笄吧?"
謝蟬一笑,也用目上上下下打量他,道∶"郎君還未加冠吧?"
范德方角了一下,"我們范家是來和你們談買賣的,你能拿主意嗎?"
謝蟬讓掌柜拿出大印、文書讓范德方過目,反問,"我看范家哥哥面生,不常在范家鋪子走,你能拿主意嗎?"
范德方無言以對……他真拿不了主意,他今天就是來傳個口信的。
他輕咳兩聲,道明來意∶"我家想買下你們的繡坊和你們的新技法,價錢隨你們謝家開。
謝蟬直截了當地拒絕∶"不賣。
范德方挑眉,"你想要什麼價錢?"
謝蟬搖頭∶"我不賣。"
范德方笑了笑,喝一口茶,"小娘子既然是繡坊主事,應該知道我們范家,我們出錢買繡坊,是看在兩家認識的份上,個好,你不賣,我們范家有的是辦法讓繡坊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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