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頭看到來人拿出的銀錠,興得直手,苦思冥想半天,道∶"十二年前老漢好像是招待過那樣的貴客,真不愧是大戶人家出來的,說話都和我們莊里人不一樣,用的東西也不一樣,那頭上的珠釵比日頭還閃,所以老漢一直記得,不過那位貴夫人好像不好,住在老漢家時,夜里一直在咳嗽,還有個娃娃,哭了一宿...."
"們去了哪里?"
莊頭兩手一拍,"老漢想起來了,貴夫人好像說要坐船回鄉……老漢幫貴夫人擔行禮,送上的船。"
一行人按著莊頭說的渡頭一路查下去,最后查到鄉間。
"不會錯了,縣衙里有文書,這些良田和茶山是陳郡謝氏的產業,管茶山的是謝氏年老的家丶
他們換上親衛的綠錦袍,叩響田莊大門,亮出牙牌,遞上一封信,道∶"我們是京師來的,奉命去岳州送一封信,順路經過這里,你們府上三房的謝七郎今是云騎尉,他托我們來打聽一下,十二年前有個仆婦帶著孩子歸鄉,如今在何?那孩子雖然父母沒了,怎麼說也是謝家脈,不能丟在鄉下不管,他要接回京師教養。"
老仆在鄉下看守產業,多年沒見京師來人,乍一下聽見悉的京師口音,忙請進正堂,好茶款待,看過謝七郎的信,知道眼前一行人是京中戌守皇城的親衛,不敢怠慢,仔細回想了一下,臉上現出猶疑之,言又止,躬長揖。
"不瞞諸位大人,十二年前確實有一房仆婦帶著一個小娘子歸鄉,不過那仆婦得了重病,才來到莊上就病得爬不起,那年人就沒了。"
幾人對一眼,問∶ "那個孩子呢?"
老仆搖搖頭∶"小老兒沒見到那孩子,那仆婦說小娘子在路上就病死了,當年京里來信問過,小老兒據實回稟了,京里還送了一錠銀子過來,說小娘子還未上族譜就天折,要小老兒給小娘子做一場法事,七郎是忘了?"
幾人換一個眼神,道∶"許是七郎記混了。"
老仆命雜役備下一桌盛的酒菜,幾人抱拳謝過,說有要事在,不便耽擱,轉走了。
離了田莊,為首的人對其他人道∶"陳郡謝氏在各地的產業,我們全都走了一遍,這是最后-,和我們從謝家那里打聽到的消息一樣,他們三房有個小娘子,早就天折了。"
眾人點頭附和。
一人抱怨道∶"謝家有多小娘子、小郎君,怎麼序齒,族譜上一查就是,我們在京師查了那麼多遍,還找謝家幾個郎君反復確認過,謝家沒有什麼十九娘,排行十九的是一個小郎君,大娘不信,非要我們走這一趟!全是白費功夫!皮子一,吃苦的是我們!"
"好小子,你說兩句吧!大娘是大人的掌上明珠,能在崔貴妃跟前撒的,你這話傳進耳朵里,就等著挨子吧!"
"挨子也好啊,只要能回京師!我領了這趟苦差事,在外面跑了幾個月,我那相好的肯定把我忘了!"
"你回京領了大娘的賞錢,還怕找不到好皮的相好?"
一行人總算完差事,說笑著離了洪州,在驛站換上最好的馬,快馬加鞭趕回京師。
剛進城門,姚家仆從已經等候在那里,住為首的親衛。
"大娘子要你去回話。"
親衛風塵仆,趕到姚府,跪下道∶"大娘,小的各都查遍了,謝氏沒有流落在鄉野間的公子小姐,前幾年有幾個年紀小的被送回鄉下,不過全都天折了。"
屏風后盛裝華服的點點頭,示意左右賞賜親衛,起走出去。
進宮的轎子在垂花門前等著,宮中滿面堆笑,上前攙扶,贊嘆道∶"玉娘這一打扮起來,當真是天香國,我都看花了眼。"
姚玉娘笑得矜持,坐進轎子,等簾子放下,臉上的笑容立刻淡去,面沉凝。
謝家沒有一個十九娘。
那夢中的謝十九是怎麼回事?
閉上眼睛,攥垂在角的宮绦,腦海里浮現出一張盛怒的臉。
那張臉和李恒很像,可是要年長很多,他穿著皇帝常服,提劍一步一步走出椒房殿,大雨滂沱,劍上的和雨水一起淌下來,他在大雨中抬起頭,雙眼赤紅,仿佛淚齊下,冰冷的視線落到臉上。
"是不是你?"
他問,聲音很輕。
一道驚雷在他頭頂炸響,他雙眸紅,俊朗的臉孔青白如鬼魅。
姚玉娘跪在雨中,嚇得渾發抖。
轎子晃了一下。
十五歲的姚玉娘睜開眼睛,從可怕的夢魘中驚醒。
只是一場破碎的夢。
安自己。
沒有什麼謝家十九娘,和李恒從小一起長大,他不會用那種冷漠的眼神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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