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循聲過來。

　謝蟬迎上前，含笑朝文宇致意，手摟謝嘉瑯的胳膊，生怕他要倒了一樣，"哥哥，你辛苦了，累不累?"

　文宇呆了一下。

　謝嘉瑯也愣了片刻，回過神，朝文宇拱手示意，"文兄，舍妹來了，我先告辭。"

　文宇忙抬起雙手，目送兄妹二人登上馬車，還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方轉走開。

　馬車上，謝蟬忙忙碌碌，攙扶謝嘉瑯坐下，絞帕子給他臉手，遞茶給他喝，翻出枕要他靠著，又打開糕點盒子，問他不，想吃什麼。

　看他神憔悴，沉黑著吃了一塊麻餅，像是累得不想說話，拍拍枕，"哥哥，你很累吧，要不要睡一會兒?"

　謝嘉瑯確實累了，人靠坐在車壁上，眸掃過謝蟬。

　小娘子一天一個模樣，幾個月不見，又長高了。頭上不再是小時候的雙環髻，改梳單螺髻，和其他小娘子蓬松的發髻不一樣，鬢發抿著，簪一朵艷的拒霜花，發式簡潔優雅，這讓顯得量更高，也更像個大姑娘，眉宇間多了一抹英氣，顧盼間有種彩照人的覺。腰上錦帶束，前微隆，腰肢纖細。

　謝嘉瑯眉心，還沒從剛才的怔愣中回過神。

　沒想到謝蟬會在考場外面等著他。

　也沒想到小娘子變化這麼大。

　仿佛一下子，謝蟬長大了。

　車廂里縈繞著淡淡的桂花香味，謝蟬一直喜歡用桂花梳頭發，秋天還會曬桂花做香囊薰裳。

　謝嘉瑯聞了聞自己。

　謝蟬忽然靠過來。

　甜香。

　一剎那，桂花香氣愈加濃郁，沁肺腑。

　謝嘉瑯下意識往后靠，他和文宇一樣剛從考場出來，上不怎麼好聞。

　謝蟬一點也不嫌棄，探過，抖開薄毯蓋在他上，"哥哥，你睡吧。"

　說著，還輕輕拍一下他的肩膀，哄孩子似的。

　謝嘉瑯筋疲力竭，合上眼睛，"什麼時候來的?"

　"三天前我就到安州了，這幾天和阿爹一起住在客棧里。"

　謝蟬一手托腮，看著謝喜瑯的側瞼，道。

　打聽到秋貢的確切日期，央求謝六爺帶來安州，正好謝六爺要過來收一筆賬，就帶來了。怕影響謝嘉瑯考試，沒有打擾他，耐心等到考試結束才出現。

　小娘子和的嗓音在車廂里靜靜流淌著。

　連著幾場考試下來，人幾乎要虛，謝嘉瑯上酸疼疲累，心里卻覺得很平和，不知不覺睡著了。

　回到小院，謝六爺著手迎過來，想問幾句考試的事，又怕自己說錯話，最后兩手一拍"飯都做好了，吃飯吧!"

　盹掌簽、鴛鴦炸肚、鵝盹掌湯畜、水晶膾、燒羊頭……都是費時費力的大菜，謝六爺三天前就吩咐人備下，擺滿一張大桌子。

　謝嘉瑯卻沒什麼胃口。

　謝蟬要廚娘用甘葉面，切得銀一樣細細的，煮之后過一遍冷水，綠瑩瑩的一盤端上桌，澆上撕得碎碎的、臊子、醬瓜丁，淋一點微辣的姜，謝嘉瑯喜歡帶點辣口的。

　面果然合謝嘉瑯的胃口，他吃了一盤，謝六爺也看得饞了，吃了兩盤。

　吃過飯，謝六爺言又止，還是忍不住想問考試的事，謝蟬攔住他，推著謝嘉瑯回屋。

　"哥哥，你別理會我阿爹，熱水都燒好了，你待會兒泡一會兒解解乏，早點睡。"

　等謝嘉瑯邁進門檻，啪的一下合上房門，拍拍手，轉過，立在門前，"好了，都不許進去，讓哥哥好好休息。"

　謝嘉瑯的學業影響整個家族的命運，謝六爺這三天也沒睡好，笑著拍一下謝蟬"就知道心疼你大哥。"

　謝蟬順勢抱住謝六爺的胳膊"我也心疼阿爹，送阿爹回屋睡。"

　i謝六爺餐一下額頭。

　進寶和青抬著熱水送進屋，謝嘉瑯站在屏風后面，解開盤領袍的結紐，下外袍，松開里系帶。

　吱嘎一聲，門被輕輕推開，謝蟬走進屋，左顧右盼。

　屏風后面的謝嘉瑯頓了一下，明知口隔著屏風看不見，還是飛快掩好里，遮住出來的半邊膛。

　謝蟬沒進室，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招手要進寶隨出去，轉走了。

　謝嘉瑯沐浴換，倒頭睡下，一夜無夢。

　第二天一早，他起得只比平時晚一會兒，照舊先在院子里練拳，只穿了里，練下來，上一層薄汗，額頭也爬滿汗珠，里微微汗，在上，勾勒出脊背線條。

　練完，一回頭，對上一道亮晶晶的視線。

　謝蟬兩手托腮，靠坐在欄桿前看他，目炯炯，也不知道看了多久，見他回頭，朝他眨眨眼睛，眼睫忽閃。

　謝嘉瑯垂眸，合上襟。

　謝蟬拿著布巾走下來，遞給他汗，"哥哥，你怎麼不多睡一會兒?"

　謝嘉瑯接過布巾，只了額頭，道"習慣這時候起了。""哥哥，你真厲害。"

　謝蟬欽佩他的自律，抬手拉他的胳膊，和自己的手臂比了比，似乎覺得好玩，又攤開手掌放在他手背上比較大小。

　的手、細、微涼。

　謝嘉瑯沒有。

　謝蟬再次抬起手握他的胳膊，丈量尺寸，問"哥哥，十二郎要是學這套拳法，是不是也能練得像你這麼結實?"

　長廊里傳來一陣笑聲，謝六爺跟拉著鞋子，頭上沒戴巾子，睡眼惺忪地走到柿子樹下，拿著桑枝，一邊牙，一邊笑"大郎天天練，練了這麼多年，你弟弟是懶骨頭，練不出來!"

　謝蟬笑著道"他多練練，強健也好啊。阿爹，要不你也練練。"

　謝六爺頓時不笑了。

　謝嘉瑯沒有作聲。

　他上汗，里著皮，不大舒服，一直忍著，直到回房才下里，用布巾拭上汗水。

　吃早飯的時候，謝六爺問謝嘉瑯是不是等放榜再回江州。

　他搖搖頭，"回去等也是一樣的。"

　正商量著，院門前一陣響，青過來稟告，文宇來了。

　文宇帶著禮登門，先問候謝六爺和謝蟬，舉止文質彬彬，謙遜有禮。

　文家是安州書香門第，上次文家兄妹特意去渡頭送行，謝六爺已經寵若驚，這次文宇得知他在安州，特地過來拜見，他更是，熱邀請文宇留下用飯。

　席間，廚娘又做了昨天的甘葉冷面。

　文宇吃了，稱贊不已。

　謝六爺笑說是謝蟬想出來的。

　文宇眼皮抬起，看著謝六爺，道"九娘蘭心蕙質，心靈手巧，在州學時，大家都羨慕大郎有個知冷知熱的好妹妹。"

　謝六爺得意地哈哈笑。

　飯畢，文宇問謝六爺"世叔和九娘此次來安州，不知道盤桓幾日?眼下秋高氣爽，正適合外出游玩，安州幾景致，世叔和九娘都去過了?"

　謝六爺道"還沒去過，我天忙，沒顧得上。"

　文宇便笑道"我知道大郎素日是不理會這些的。我自在安州長大，如今解試已過，正想帶著妹妹出去散散悶，世叔要是不棄，不如由我陪著世叔和九娘到轉轉，大郎在州學對我多有指點，我無以為報，世叔難得來一趟安州，小侄當盡一下地主之誼。"

　謝六爺若有所悟，想了想，看一眼謝嘉瑯，見他沒有什麼表，含笑道"文郎君真是客氣，大郎在州學也得你們照顧，他信里幾次提起呢!"

　他沒有正面回答文宇的邀請，也沒有拒絕，文宇知道自己可能有些唐突，笑著岔開話，沒有追問。

　說笑一會兒，文宇起告辭，謝嘉瑯送他出去。

　"大郎。"文宇扭呢了片刻，笑了笑，道，"我想今天你也看出來了，我此次來，一是看你，二是看世叔，我有句話想問你。"

　謝嘉瑯抬眸。

　文宇問"令妹九娘有沒有定親?"

　謝嘉瑯怔了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