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的一生,徹底在謝嘉瑯面前鋪展開。
他執筆寫下案卷,筆尖一筆一劃,時孤苦的小孩,失去雙親,寄人籬下,長大后被迫代;…….
他記得太清楚。
這些事謝嘉瑯記得分明,然而他理不清頭緒思路,正如那莫名其妙記下的桂花香氣,桂花盛放時,米粒大小的花朵藏在茂盛葉片下,千粒萬粒,無人覺察,等到發現時,已經是芳香濃郁,滿樹燦爛金黃了。
寫文章要有條理,而有些事,是分不清條理的。
謝嘉瑯出了一會兒神,接著看案卷。
理不清也沒事,直接斬斷便是了。
靈州傳回捷報,大晉打了一場勝仗,收回兩座城池,幾個部落上書,表示愿意歸附大晉。
朝中反對皇帝提拔張鴻、沈承志的聲音一下子銷聲匿跡,皇帝立刻安排了一場出巡,就在上次圍獵的北郊。
大臣上疏激烈反對,李恒堅持。
皇帝出巡,皇后、后妃伴駕,王公貴族和朝臣也奉旨隨行,姚相爺和崔季鳴坐鎮京師。
出發那天,數千衛軍開道,李恒傳召謝嘉瑯,要他跟隨主帳"侍郎沉穩細心,比別人警醒,上次要不是你留心,后果不堪設想,這一次你和張侍郎一起護衛主帳。
謝嘉瑯道"臣不擅長排兵列陣。"
張鴻哈哈笑"用不著你領兵,謝侍郎還是幫著管文書、糧草那些諸曹事務吧,我心大意,幾個副將比我還不如,侍郎發覺什麼不對勁的地方,一定要提醒我,這次事關重大,可不能再出差池!"
謝嘉瑯領了個協理的差事,不得不跟隨大帳。
皇帝和皇后同宿大帳。
一天之,謝嘉瑯要數次進帳回稟一天的事務。
他沒有見到謝蟬。
這一次出巡,皇后沒有騎馬,始終坐在馬車里,連簾子都不掀開,到了地方,從馬車挪到大帳,放下帳幔,沈婕好們來請安,宮說皇后累了,歪在榻上休息,禮都免了。
暮春初夏的草原,綠草如茵,繁花點點,一無際。
李恒接見歸附大晉的游牧部落,封賞賜宴。
白天,部落中的勇士和朝中青年武、勛貴子弟比賽跑馬,箭,狩獵。夜里,駐蹕之地宰殺獵,燃起篝火,部落首領獻上族中圣寶刀,以示歸順之意,李恒大悅,朝臣跪地山呼萬歲。
謝嘉瑯也在席間,面前酒佳肴,他沒有筷子,時刻注意周圍的靜,目冷靜地掃視一圈,最后落到帝后上。
李恒為示對部落的親近,今天穿的是一襲織金左衽盤領袍,英姿發,謝蟬頭戴花珠冠,一織金纏枝花紋左衽領窄袖袍,織金石榴,踏錦靴,非常適合騎馬的著裝。
但今天沒有騎馬,也不怎麼開口說話,仿佛心不在焉。
開宴前,和宮簇擁著出帳席,踩著氈毯走到席位前,不知道被什麼絆到了,輕輕晃了一下,立刻托住手臂。
謝嘉瑯挪開視線,他只需要確保宴會的安全,其他的事與他無干。
宮人勸酒,謝喜瑯把酒由倒扣在案桌上。
宴散,帝后離席。
李恒心很好,喝了些酒,一邊走往大帳一邊和張鴻說話,激烈地討論著兵法。謝蟬跟在他后,走得很慢,一直扶著。
謝嘉瑯騎馬巡視營地,檢查營帳、馬廄、崗哨,忙到深夜才回帳勿匆睡下。
第二天他起得很早,各巡查過一遍,牽著馬到山坡下的河邊喝水。
一道影然在河邊草地上,花珠冠,織金石榴,懷里一捧花草,似乎在編花環。
謝嘉瑯皺眉,環視左右,謝蟬一個人,后沒有宮太監,一直跟著的不知道去了哪里。
他牽著馬離開,走到另一河邊,黑馬低頭喝水,他著波粼粼的河面。
清風吹拂,遠群山蠢立在晨曦中,天還有些暗沉。
謝嘉瑯牽著馬回去,眼角余掃過河岸。
皇后不在那里了,一地凌的花草。
皇后站起,迎著淺淡的曦,一步一步往前走。
朝著河里走過去了。
謝嘉瑯再次環視左右,還是沒看到回來,松開韁繩,舉步走過去。
謝蟬已經快走到河邊了,聽見腳步聲,回頭張,沒有出聲。
謝嘉瑯走到距幾步遠的地方,停下來。
他黑沉沉的眸子凝視著謝蟬。
謝蟬站定不,杏眸半闔,臉上神雍容端莊,在等他出聲。
若不是一只靴子已經踏在泥地里,看起來就像端坐在座上,高高在上,威儀尊貴,讓人不敢直視。
謝嘉瑯收回視線,垂眸,看著謝蟬那只靴子,"河邊氣大,皇后娘娘還是不要在河邊漫步了。"
謝蟬一不,聽出他的聲音,杏眸睜大了些"謝大人?"
眼神空無。
謝嘉瑯朝走近幾步,遞出自己的鞭子,鞭子手柄那一頭輕輕一下的袖子。
謝蟬會意,抬手抓住鞭子。
"娘娘,營地在這一頭。"
謝嘉瑯輕聲道,拉著鞭子,把謝蟬帶到草地上,遠離冰冷的河流。
"您在此等著,臣去找您的。"
謝喜瑯松開鞭子。
謝蟬覺到他松了手,往前一步"大人留步!"謝嘉瑯停下。
"謝大人,這件事現在不宜聲張,謝大人可不可以為我保守?"謝蟬無神的雙眸眨了兩下,"等回到京師,我會告訴皇上。"
謝嘉瑯回頭看著,"娘娘,您應該盡快就醫,此次出巡有太醫伴駕。"
謝蟬笑了一下,搖搖頭,"沒事,不是第一次了,以前經常夜里熬燈費油,把眼睛熬壞了,那時太醫看過,吃了藥就好了,這一次可能是累著了,引發了舊疾。小病罷了,不必大張旗鼓。"
神平靜,"謝大人應該知道皇上此次出巡的意義,這時候請太醫會驚太多人。"
走出幾步后,他回過頭,謝蟬站在原地,還是雍容端莊的姿態,眉眼含笑,靜靜地立在清淺的晨曦中。
他問了好幾個人才找到。
一看他嚴肅的神就知道他看出來了,低聲道"是我疏忽了,我這就回去陪著娘娘。"
謝嘉瑯目送走遠,直到看到攙扶住謝蟬,方轉過。
他先去找太醫,不巧,常常為皇后請脈的太醫此次沒有伴駕,留在京中。他找出太醫院的脈案記錄,找到皇后那一冊,翻開看了幾頁,目頓住。
脈案上有記載,皇后有眼疾。
謝嘉瑯看完脈案,記下藥方。
太醫只帶了些常用的藥丸,藥方中的幾味藥都沒有,只有回京師才配得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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