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完之後，拍拍手上的灰，宋月明關上廚房門，起往外走，出去時在地上扯了一把草裹住兩條大黃魚，小黃魚被放在兜里。

兩隻灰野兔正在窩裏吃草，三瓣一一的，宋月明將新鮮的草料放到它們面前，挪窩旁邊磚頭，下面是挖好的小坑，兩個大黃魚放進去再把土蓋上挪上磚頭，弄完這一切去井邊洗洗手轉去小菜地。

小菜地的番茄又紅又沙，宋月明彎腰摘下來一個，菜地的土十天半月的會翻一次，黃梔子昨天才給翻過，腳下的土地仍舊鬆，微微用力就能找到那兩個坑，將兩個小黃魚分別放進去，再拿著番茄去水井邊洗乾淨。

這時，黃梔子才從廁所里出來：「你咋吃番茄了？不過咱家這番茄種的好，等明兒我給你弄點苗，你自己種上不耽誤明年吃。」

「媽！」

「喲，害啦？好啦，媽不說你，我去給你找那張紙，雲開估計一會兒就要過來了。」

黃梔子步履匆匆的往堂屋走，宋月明清晰聽到自行車剎閘的聲音，抬眼一看，衛雲開支著一條長從自行車上下來，車把上還掛著兩個網兜，一個綠皮黑紋的西瓜，一兜白甜瓜。

宋月明還張咬著番茄，只得一口下去咬下來，再對他點點頭：「你來了。」

衛雲開停好自行車，將網兜拿下來進門來，步伐沉穩宇軒昂，眸中帶著淡淡笑意：「嗯，你吃飯了沒，這是我媽讓帶過來的西瓜和甜瓜。」

「唔，謝謝大娘，也謝謝你。」宋月明將口裏的番茄咽下去，察覺邊沾著番茄，自然而然的出舌尖飛快走。

「媽！」

黃梔子著一張紙從堂屋出來，「咋啦？」

宋月明揚揚下，黃梔子立刻洋溢出滿臉的笑容來：「雲開來啦，快坐，喝水不？你來就來唄，咋還帶著東西，家裏也不是沒有。」

衛雲開將東西放到院裏的石桌上，笑著回答：「我媽說今年家裏種的瓜甜，讓我帶過來給嬸子嘗嘗。」

「中，快坐！」

黃梔子忙裏忙外的又飛快的給宋月明使眼，宋月明想著怎麼也得把番茄吃完，浪費是可恥的。

「媽，我回去換雙鞋。」

「去吧去吧！」

宋月明瞟了衛雲開一眼，恰好與他微微詫異的眼神對上，心下一頓，回東屋的步伐不由加快，其實腳上穿的鞋也沒啥，沾了一點土和水，早起就沒穿預備好的新鞋子。

換上鞋子，吃完番茄，宋月明才走出東屋。

黃梔子正在和衛雲開客套：「爸哥都去嫂子娘家幫忙上樑去了，按說應該等你過來再走的，但上樑都是趕早不趕晚，可不是故意不招待你。」

「不會，叔跟大哥儘管忙，我沒事。」

黃梔子滿意一笑，這衛雲開確實比村子裏的男孩兒強，看著就是像做大事的，一點也不躁，又笑著代：「你和月明路上小心點，晌午熱，你倆找個地方歇歇，月明小姑家就在城裏，要是找不到地方去家也中，月明知道地址。」

衛雲開點頭，「好。」

「那，你們快去吧，等會兒天就熱了。」

黃梔子說完推推宋月明。

衛雲開站起，先往外走，他們去縣城必然不能騎著自行車的，他將自行車推到宋家放著，回頭看一眼宋月明，兩人一前一後的往外走，黃梔子匆匆忙忙鎖上門跟在後面，也得去親家幫忙，順道送他們走到衚衕拐彎。

「你倆到街上等著票車過來，找個樹涼里站著，別曬著！」

「知道啦，媽。」

出了衚衕，三人就是走的不同方向，也好在這時候在家的人不多，他們沒上什麼鄰居要解釋，一路沉默著走到街上。

街上是小宋莊離的最近的國道，修了柏油馬路，每隔半小時一小時會有公車路過，看到人招手就停下來讓人上車。

二人剛剛站定，宋月明看著從北面緩緩駛來的一輛車：「那是不是票車？」

衛雲開順著的手看過去，詫異道：「是，我們運氣不錯。」

「剛好不用曬太啦。」宋月明招手示意。

公車在兩人面前停下，宋月明先上去，衛雲開跟在後面，上車站定把錢給售票員，一人五角。

宋月明沒和他搶著付錢，畢竟出門前黃梔子一共給五塊錢巨款，在沒有太曬的西邊座位坐定，衛雲開走過來外側，原本寬闊的空間因為他的到來瞬間顯得擁起來，兩人挨的很近，作神都很生疏，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應該是一對未婚夫妻。

他們臨窗坐著，窗戶全開，微風徐來，走路而來的暑氣很快被消解。

宋月明著窗外很新奇，這是第一次看外面的世界，寧靜安逸，如果是原來、來這樣的環境旅遊是很好的農家樂，絕對原原味，可其中……

有人輕輕了胳膊，宋月明扭頭看過去，卻先看到一隻手掌放在面前，掌心裏是五六顆糖，衛雲開微笑著示意吃糖，笑容是似懂非懂的東西，但善意滿滿。

宋月明手拿起一顆糖，纖細的指尖猶如蜻蜓點水掠過他掌心。

窸窸窣窣剝開糖紙的聲音在車並不明顯，糖放到口中，甜甜的味道從舌尖一路而來，彷彿來到了心底。

「很甜。」

瞇著眼睛，很喜歡、這糖的味道。

衛雲開向來不吃甜的，只是出門時在屜里看到上次相看剩下的糖就不由自主拿了一把放到兜里。

他也剝開一顆糖，送口中，濃郁的香甜味讓他微微蹙眉，下一刻還是忍下那不適，耐心的將糖含在口中。

糖粘牙，說話也不方便，吃完糖，宋月明看著路過的村落，忽然問：「是不是從你家去城裏更近？」

「對。」

魏水村離清水縣城大概有十五里地，小宋莊離清水縣城二十五里地。

「那你從鄉里到縣城是不是更近？」

衛雲開點頭：「五六里地，有時候要去縣城辦事。」

「我沒怎麼去過縣城，到時候要你帶路了。」

「好，放心，不會把你弄丟。」衛雲開笑容漸盛，又展開手示意吃糖。

宋月明搖頭：「不吃了，好甜。」

「好，我給你放著。」

宋月明嗯了一聲，心裏卻有一種很奇怪的覺，從未料想到衛雲開是這麼一個……溫和的人？

公車路上又停了兩三次，上上下下直到汽車站也沒坐滿人，衛雲開先一步下車，站在車門看下車，宋月明跳下來時自然而然抓住他的手臂讓自己保持平衡，而後很快鬆開手。

縣城比鄉村稍稍繁華一些，汽車站附近來來往往的都是匆忙行人，宋月明四看看，衛雲開指著汽車站南邊：「百貨商店在那邊。」

「哦好。」宋月明腹誹，自己真的了第一次鄉佬。

之所以百貨商店而不是百貨大樓，是因為縣城和周邊鄉村消費水平有限，他們徒步走過去，宋月明跟在衛雲開後，開始他步伐很快，走了五六步就察覺到不對勁，放緩腳步等。

宋月明想起來，他們從家裏出來的時候也是這樣。

百貨商店裏有不人，但東西品類有限，布料櫃枱上人不，他們排在人後，宋月明早就在看那些布料的花，在這小縣城裏很難買到，到貨都是供不應求的，能買到好看的布料就已經皆大歡喜了。

一位買到中意布料的大媽轉出來時朝宋月明的方向來，材臃腫，推力強大，宋月明下意識往後趔，失去平衡就要倒，後一人及時托住肩膀，避免摔個屁蹲的慘劇。

「咋這？」胖大媽出來還撇撇嘀咕，連句話都沒說扭著屁就走。

宋月明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也不怕扭到腰！」

胖大媽回頭看一眼，瞧見年輕姑娘後的男青年高高壯壯的，到底沒敢再說什麼，去了下一個櫃枱。

「那，我要怎麼買啊？」宋月明猶豫不決的問，畢竟出錢的人是後這位。

衛雲開掏出來一把布票：「我上班之後發的布票，我媽都給攢著，你看著買，我不太懂這個。」

宋月明樂了，狐疑的問：「真的？」

「當然。」

有票就不愁，到宋月明買布，指著一塊白的確良要了三尺，卡其布要四尺，還有一匹淡黃染花碎花的細棉布做一條長，剛好一條子一套服，沒有超標。

售貨員要了布票，報了價錢，這點布不便宜：「一共十二塊三。」

宋月明下意識回頭看，這年頭工人一個月工資才幾十塊錢，這些布買下來大概花掉了衛雲開大半個月工資。

衛雲開眼皮不眨的掏錢，拿出來十三塊給售貨員，售貨員見多了磨皮子的主顧，這樣不添加還價讓加點布頭的了數，笑瞇瞇的接過錢找回來七。

「還有喜歡的布料嗎？」

「嗯？」

衛雲開指指那匹藍碎花布：「那個不是很好看？」

售貨員聞弦歌而知雅意，連忙把這匹布抱到宋月明眼前來：「同志你眼真好，這是我們百貨商店新到的一批貨，這藍的只有一匹，姑娘家做子做上都很好看的！」

確實，做一條無袖連應該很好看，宋月明輕聲問：「這布多錢一尺？」

售貨員依舊笑嘻嘻的：「一塊六九！」

都看見了這男青年手裏布票不，這漂亮姑娘找到了好家子啊，出手也大方，多來幾個這樣的大方人這月任務肯定能超額完！

宋月明牙疼，這藍的比剛才買的淡黃貴將近一半，要是買的多了，人家怎麼想？

「買吧，適合你。」

衛雲開看出的猶豫不決，主開口：「大姐，跟剛才黃那塊尺寸一樣，給我們截一塊吧。」

售貨員響亮的應了一聲，拿出米尺量好，再用筆畫好線，下剪子剪開，刺啦一聲，這布就撕開疊一塊放到宋月明手中。

「妹子，這是你對象吧？好福氣呀！」

宋月明接過布料，笑著點頭，衛雲開將錢付好，看手裏抱著三塊布料，手道：「我拿著吧。」

自己未來的男人不用白不用，宋月明遞給他了，只不過接時，手指到他手背，又很快回手，抬頭看時，卻撞進他充滿笑意的眼睛裏，宋月明也不由自主笑出來。

「接下來，要去哪兒？」

衛雲開指指不遠的鞋櫃，「咱們去那兒看看吧。」

嗯？

鞋子櫃枱上擺放的樣式有限，男士涼鞋布鞋，大多是紅和土黃，但在這個年代來說已經是很時髦的存在。

「你看看喜歡哪雙，咱們讓人拿下來試試。」

「不用了，我的鞋還是新的。」

宋月明腳上穿的布鞋是買來的，開春時磨著黃梔子給買的，淡的布鞋到手都沒捨得穿出去過，就等著見重要的人再穿的。

衛雲開微微蹙眉：「不用跟我客氣。」

宋月明眨眨眼，扭頭對售貨員說：「同志，麻煩把那雙白高跟鞋給我看一下，最好是三十六碼的，謝謝。」

售貨員不大願，可看到人家手裏提著的布料，再看隔壁賣布的同事給自己使眼，頓時明白過來，櫃枱上擺著的就是三十六碼的，剛好直接拿給。

宋月明坐下將布鞋下來，換上高跟鞋正好合適，扶著凳子站起來，陌生又練的走了兩步，襯的一雙纖細修長，衛雲開便直接問價錢了。

二十塊錢一雙高跟鞋，售貨員重重強調：「這是真皮的，耐穿又好看！」

衛雲開掏了錢，宋月明下高跟鞋給售貨員讓幫忙裝好，趁著這點功夫，湊到衛雲開耳邊問：「你給我買這麼多東西，要是我不願意跟你定了咋辦？」

可沒聽說過誰家會把服退回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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