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月明聽到老院有人來串門的說話聲，回屋拿出來已經有雛形的，帶上堂屋門向外走；「二嫂子，咱去老院坐著說話吧。」

真去老院，讓婆婆知道肯定是一頓數叨，馬麗有點怕，連忙說：「弟妹，這件事可別告訴咱媽。」

宋月明點點頭，兩人走出去果然看到三四個老太太前都放著半袋的麻包，裡面是各家分到手的花生，帶著自家小板凳，坐在魏家有大太的地方，剝花生外加聊天，瞧見宋月明出來，不約而同出善意調侃的笑容。

「新媳婦會打啊？」

「寶珍，你家小兒媳婦長的真齊整。」

王寶珍笑的與有榮焉，指指另一條空著的長凳，讓兩人坐下，宋月明喜歡聽老人家八卦聊天，大概是帶大的緣故，可以聽到很多稀奇古怪的故事，比跟馬麗說話有意思的多。

馬麗很有眼的幫王寶珍剝花生，花生殼稍，剝的多了大拇指會疼，有人想個法子，折一截荊條再從中折斷卻不讓它斷開，將花生放其中再稍稍用力花生殼就能裂開，能省不力。

宋月明幫著剝過一次，就不想再做第二次，王寶珍不是看不出小兒媳婦氣，不過人家也在做正經事，也不在意宋月明有沒有幫忙，但馬麗來幹活，就狐疑的來回打量，要是不做啥虧心事，二兒媳婦最會逃很幫忙幹活。

這八卦的場合不適合質問兒媳婦，再說要是有事早晚能知道，王寶珍專心沉和人聊天八卦。

宋月明沒出門兒前，黃梔子和人聊天總要背著，大概是怕說到什麼不該這個小孩子聽的黃話題，此時在場的都是已婚，沒什麼不好意思說的。

「王進不是不能生，他媳婦咋懷上的？」

「嘖，你還不知道，王進家媳婦經常去村東頭魏啟忠那兒。」

「唷，那這孩子像誰？」

「等生出來就知道了。」

小半晌的功夫宋月明就知道這魏水村誰家夫妻間有生育問題孩子不是親生的，誰家孩子嚇著有偏方魂，誰家老人下葬前守靈時、不放心家裡人要回來『看看』在靈堂現個影子，誰家老太太準備的壽材最好，誰家閨待嫁誰家兒子想媳婦，誰是上門婿經常打媳婦。

不得不說人民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看起來不吭不哈的人肚子里知道的事一點都不比別人。

到飯點，宋月明準備回家做飯都覺得手上沉甸甸的，凝聚著八卦的重量。

中午飯早就想好要做什麼，昨晚睡前活了點面放在鍋里發酵，天氣太冷，麵糰借著熱灰餘溫到中午剛剛發好，昨天切好的沒調味的海帶還剩一些，鍋里放點油把海帶放進去加鹽和辣椒翻炒，海帶盛出來，再把活好的面再切均勻的劑子，用搟麵杖搟開，把海帶餡料放進去，跟包包子似的包好收口，再搟一個圓餅，鍋里加一點油，海帶餅放進去用小火炕就能吃。

宋月明做了十來個，再做碗蝦皮冬瓜湯，午飯就可以滋滋的吃一頓。

吃過午飯，宋月明推開雜間的門看看昨晚衛雲開帶回來的草魚還活著沒，也不知道他在哪裡弄到的，那麼遠帶回來魚還是活的。

衛雲開手裡的錢不，但他在農機站上班不過兩年，他怎麼攢下來這麼多錢的？

宋月明肯定衛雲開有別的掙錢的法子，說與不說，早晚都會知道的，而且覺得這人也沒想瞞著，應該很快就能知道了。

傍晚，衛雲開下班回來還帶回來一個驚喜——一臺稍顯笨重古老的收音機。

「這東西怎麼用？」宋月明不是裝傻，而是真的沒看懂怎麼作。

衛雲開指給開關的位置，再教給怎麼調換頻道，同時解釋：「這裡收到的頻道不多，能聽的也不多，不過解解悶還是沒問題的。」

收音機打開，這個年代特有的播音腔傳出來，介紹的是一段評書，和這裡截然不同的聲音。

「太好啦！」宋月明的開心溢於言表。

衛雲開挑眉，「等以後給你買電視機。」

宋月明掐著腰，也不問電視機是什麼，只笑瞇瞇的說：「好啊，要是咱們村裡能通電就好了。」

電視看不看都一樣，再也不想用煤油燈了。

不過，「你今天早上拿錢了嗎？收音機要多錢啊？」

衛雲開鼻子，略有尷尬的解釋：「我忘了跟你說，早上走的時候我拿走了五十塊錢，加上我手裡的零錢剛好夠買。」

「哦對，我剛想起來，上午二嫂來找我借錢說要給娘家兄弟定送彩禮，我沒敢給，跟說找你。」

兩相對比之下，衛雲開覺得自己沒商量就拿錢確實不大對，他連連點頭：「等二哥找我再說吧。」

宋月明開開心心去聽評書，順帶告訴衛雲開鍋里有自己新做的海帶餅，再炒個菜晚飯就能對付過去。

他們剛吃過晚飯，魏生就在老院喊衛雲開，過去一看，是前段時間宋月明托他們買的糧食弄到了，糧食大白天的不好送過來，晚上黑漆漆的不會引起村裡人注意，兩袋小麥半袋玉米小半袋花生，還有三十多斤黃豆。

「豆子你可以找人榨豆油，一樣吃。」魏生想的很周到。

宋月明卻立刻想到可以發一點黃豆芽吃，要是有綠豆也可以！

衛雲開一看媳婦亮晶晶的眼睛都不會有意見，悄悄給遞個眼。

宋月明心領神會的回新院拿錢，回來時，幾個人正用桿秤稱重，按著黑市上的價錢一分不的付給人家，三個實誠的中年男人拿到錢都鬆一口氣，幫著將糧食送到家裡又悄悄走了。

賣掉一家人的細糧食，如果沒有迫不得已的難，誰會做？留著糧吃，不死就行。

臨睡前，宋月明舀出來半瓢新到手的黃豆泡在水裡頭，再去看看那條草魚，確定它還活著能撐到黃豆芽發出來便放心關上門去睡覺。

回到房裡，衛雲開還在聽收音機，偶爾還有沙沙聲，時而清楚時而不清楚。

宋月明坐下來開始護大業，同時催他快去洗漱回來暖被窩，吹燈運后一夜酣睡，等早晨衛雲開起床時，還是睜不開眼。

「早飯還是你做吧，等你下午回來我再做飯。」

衛雲開答應一聲，還未下床，被子就已經被宋月明拉走，自己在床上裹蠶蛹，一副非常睏倦的樣子，他一邊做早飯一邊反思，最近是不是不夠剋制？

但是，結婚後的日子比他預料中的還要好。

……

今天的老院依舊熱鬧，宋月明一看，魏家五個孫輩盡數到齊，都在老院里玩耍，見出來，馬麗家稍大的一兒一主喊人，小雪正扶著弟弟臭蛋兒走路，拉著臉不吭聲。

「你媽呢？」

強強大膽說話，第一個回答：「我媽去姥姥家了！」

琳琳長得像馬麗，看向宋月明的目充滿好奇，與對視后又迅速轉移目，看起來很可，與之相比，小雪對表現的格外沉默與排斥，宋月明大致能猜到是什麼原因，但對幾個孩子仍舊一視同仁的看待。

誰知道下一刻小雪吃力的抱起臭蛋兒，朝宋月明走過來。「小嬸，你抱著弟弟唄？」

臭蛋兒還沒起大名，上穿的都是拾人家的舊裳，臉上掛著鼻涕，實話說真的沒有大寶可，宋月明接過來沒有抱著，主要是服厚孩子太沉，將臭蛋兒放在牆讓他靠牆站著，先用衛生紙給他掉鼻涕，而後後退兩步朝他拍拍手，想讓他能學著走路。

臭蛋兒站在牆看看這個看看那個，試探著邁出步子，張開手朝宋月明撲過來。

王寶珍喂好豬正好看到這一幕，笑著說：「臭蛋兒會走路了？你還怪有孩子緣，可趕生一個，到時候我還能給你帶，千萬別是你們三家趕在一塊兒生，那我可真忙不過來！」

「我就是在家帶過大寶。」被這樣調侃多了，宋月明再聽到非常的淡定。

「把臭蛋兒放學步車裡頭吧，你也忙去，我看著他。」

宋月明答應一聲，回去吃飯打，順便把泡發的黃豆放到暗等待它發芽，專註的做事，忽然覺得有什麼不對勁，猛地一回頭髮現魏小雪著門框站在那兒，好奇的看——

「小雪，你可把我給嚇死了，你來這兒玩咋不吭聲？」

魏小雪話，不高興的時候喜歡嘟著，齊樹雲重男輕，小雪和臭蛋兒差五歲，中間小產過一個男孩夭折過一個孩，對魏小雪橫豎看不順眼，但王寶珍兩口子表面上對孫子孫一視同仁，對魏小雪沒有半點虧待，宋月明直覺覺得魏小雪的脾有些古怪。

「小嬸，我。」

宋月明一聽，沒有遲疑的給拿一塊還熱著的饅頭，掰開夾上涼拌海帶，又給剝一個煮蛋，魏小雪吃的狼吞虎咽，跟沒吃飯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