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開口,氣氛便重新熱絡了起來。
大太太便領著謝元茂幾人給長房老太爺跟老太太見禮。
謝姝寧被父親帶著,給兩人磕頭。
不同於外頭的冰天雪地,屋子裏並不冷。可長房的人,是早就知道他們要過來的,卻未曾準備團容他們跪拜之用。所以謝姝寧在門的那一刻,便明白了過來。長房老太太雖一早便等著了,等著見的卻並不是他們,單單隻是個父親罷了。
父親跟七叔謝元庭是長房老太太的一雙老來子,兩人足足比謝家大爺小上了近二十歲,倒是同謝姝寧的大堂兄年紀相仿。
長房老太太生兩人時年紀已然不小,在鬼門關轉了一圈好容易才活了下來。所以就算謝元茂如今是三房的兒子,在心中卻只是自個上掉下來的,跟謝姝寧幾個從未見過的孫輩是截然不同的。如此,宋氏在眼中也就愈加什麼都不是了。
謝姝寧恭敬地俯首,垂眸屏息,聽到自己口中喊出「孫給伯祖父、伯祖母請安」時,有種遊離在外之。
坐在上首的長房老太太笑著讓人去攙謝元茂,卻並不曾讓宋氏跟兩個孩子起。
今年已經五十八歲,看上去卻似乎只有五十齣頭,笑得時候猶如孩,眉目彎彎,平白人多了幾分親切慈和。可哪怕謝姝寧不看,也知道那笑並不是給母親跟他們兄妹看的。
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謝姝寧聽到父親有些尷尬地喊了聲:「母親……」
他原是該喚長房老太太大伯母的,可這會卻喊出了母親來。
長房老太太聽了微微一怔,旋即眼角一紅,卻並沒有言語。室一片靜謐,而後謝姝寧便聽到長房老太爺依舊中氣十足的渾厚聲音道:都起來吧。」
謝姝寧一邊抬頭起,將的小板直,一邊幽幽想起了那時的事。
長房老太爺是個不管事的,平日裏不管大事小事統統都丟給謝家大爺去管,可當眾人定了頂替六堂姐嫁林家的時候,他頭一回親自尋了去。那是在長房住了這許多年,第一次進長房老太爺的書房。也正是在那個書房裏,聽到了誰也不曾說與聽過的話。他當著的面將《誡》丟在火盆里,擲地有聲地告訴,「你雖是三房的人,可骨子裏流著的卻是老夫的。今日這事乃是你三伯父跟六堂姐對你不住,所以今日祖父便告訴你一句,來日你在林家但凡了什麼委屈都不必忍著,謝家自會為你做主。這是你六堂姐欠你的,你記住了!」
後頭的話,謝姝寧便有些記不清了。
但是卻始終記得他最初說的那幾句。
即便心底里明白,這些話終究只能是說說而已,可是卻在那個剎那泣不聲。
到底,不是人人都忘了。
也許,當時他若是能阻一阻三伯父,沒有讓頂替便好。可謝姝寧不蠢,是個聰明人,自然知道自己不值得長房舍不用另謀出路。所以哪怕只是這般的幾句話,對長房老太爺仍是滿心激。
坐在炕頭的長房老太爺材並不高大,卻神矍鑠,面康健。大冷的天上穿的卻並不多,手中捧著一卷書,此刻正低頭看著,似乎方才那句話也並不是出自他口中一般。
長房老太太則用含笑的目依次從宋氏幾人上掃過,而後才道:「聽說是商家?」
話音落,眾人的視線便都狀若不經意地從宋氏上掠過。
宋氏麵皮薄,不由泛紅。
士農工商,自古以來便是如此。哪怕今時改了革,商戶人家也是能科考仕的,可是到底似乎低人一等。這也正是謝家人對宋氏看不上眼的緣故。謝姝寧清楚這一點,視線便不由往遠遠站著的桂媽媽去。桂媽媽手中的那個紅木匣子,並沒有多印象。前世似乎並沒有這一出……這般一想,時間便似乎也對不上了。
前世第一次來長房,應是了臘月的,可如今還不到呢!
震驚間,便聽到謝元茂道:「舅爺在課業上極有天賦,只是為人不喜拘束,所以才沒有仕。」
此言一出,二夫人梁氏率先嗤笑道:「若是真如六弟所說,這宋家舅爺可還真是個人了!」
「兄長的確只是不喜仕途而已。」話音落,原本還有些慚愧含的宋氏驀地正起來,毫不猶豫地道。可說完這句話,眉宇間卻不由飛快地閃過一懊惱。什麼都能忍,卻見不得旁人說的孩子跟哥哥不好,結果便這般口而出了。
好在二夫人只一愣,皺皺眉,卻沒有繼續說話了。
長房老太太便看了宋氏一眼,和藹笑著道:「好了好了,讓孩子們也出來見個禮。老大媳婦且讓人去擺飯吧。」
大太太便領著人下去佈置起了晨食。
老太太邊的大丫鬟便去傳長房的小輩們進來同謝元茂跟宋氏見禮。
雖說長房老太太也看不上宋氏,但比起宋氏,更加厭煩三房的陳氏。誰讓陳氏也姓陳?見不得三老太太那狐樣子,便也厭惡陳氏。所以這會讓晚輩同宋氏見禮,說也能噁心三老太太跟陳氏幾天,何樂而不為?
須臾,一行人便了。
謝姝寧悄悄看看母親的面,發現已經恢復了一貫的平靜順模樣,心裏微松。
宋家雖不是宦人家,更不是什麼世家大族,可有萬貫家財,富貴過來的人又豈會跟個鄉下子一般?所以今日,是放心母親的。
果然,宋氏溫婉笑著,讓桂媽媽捧了那隻紅木匣子過來,打開。
竟是個百寶箱。
一層一箱,絕妙緻。
一旁的謝元茂見了,不由微驚。
宋氏不明所以,低聲解釋:「來得匆忙,手邊散碎銀子,況且都是你的侄兒侄,這些個件素日裏也常見,拿來當見面禮應當過得去。」
謝姝寧同哥哥一左一右站在旁,聞言不由汗。
母親果真是被舅舅給寵得不知人間疾苦了……
當著眾人的面,宋氏素手纖纖,出第一層來,只見裏頭盈把夜明珠,祖母綠,貓兒眼……幾乎晃花了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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