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對小姑娘說話時的溫語氣不同的是，林亦安直接把手里的車鑰匙往陳麒聲懷里一砸，然后單手虛虛地點了點他。

　陳麒聲從他的表里讀出了六個大字，外加一個分外冷漠的標點符號：

　看你辦的好事。

　陳麒聲：“……”

　意外。

　純屬意外。

　陳麒聲被車鑰匙砸了個正著，也不敢吭聲，只心虛不已地了鼻尖，湊過去跟林爾說話：“沒事兒，找不到了就找不到了吧，哥哥再給你買只。”

　他哄著小姑娘：“到時候給爾爾買只大鴨子，好不好？”

　林爾卻是搖了搖頭：“不要大鴨子，要小鴨子。”

　“大鴨子不好嗎？”

　“不好。”小姑娘還是搖頭。

　“怎麼不好呀？”陳麒聲笑瞇瞇地逗著，“你看大鴨子要比你被軋……不是，要比你走丟的那只小鴨子大多了，一只的型更勝十只呢。”

　“叔叔，你不知道嗎？”小姑娘皺了皺秀氣的眉，然后分外正經地說道，“只有小鴨子才能養，大鴨子會被放到盤子里的。”

　陳麒聲一噎：“……”

　這是個值得令人思考的問題。

　說的是江州烤鴨吧？

　車停在路中間也不是一回事，陳麒聲把車鑰匙給了賀琛，看著他把車停到了路邊，林亦安又給一旁的管家使了個眼——去把那只面皮鴨鏟起來，別再讓小姑娘見了。

　管家微微頷首，領命而去。

　停好車，賀琛下車的時候把后座的賀寅也給抱了下來。

　林爾牽著林亦安的手，安安靜靜地等在一邊。

　等賀寅下來，朝他打了個招呼：“Inno？”

　賀寅邁著一雙乎乎的小短，屁顛屁顛地朝跑了過來，口齒不清地喊著：“爾~爾啊~”

　“……”

　林爾的表一頓。

　不是說，他喊的時候，那語氣真的很像當媽的在喊“兒~兒啊~媽媽的好大兒啊~”

　尤其是賀寅還喜歡拖著音喊人。

　那語氣就更像了。

　林爾瞬間不太想搭理他了，皺了皺鼻子，拉著林亦安往正宅里面走。

　賀寅樂顛顛地跟在后，里依舊喊著：“爾~爾啊~”

　林爾：“……”

　誰是你兒啊？

　林爾“唰”地停住，然后轉過來，一臉正地看著他：“不要這樣我。”

　“Okay~”賀寅咬著手指頭，眼睛眨了兩下，因為中文不練，他換了英語問，“Then

　what

　should

　I

　call

　you？”

　——（那我該怎麼你呢？）

　“我的名字。”林爾說。

　賀寅：“？”

　的名字？

　他剛剛的不就是的名字嗎？

　賀寅苦惱地皺起了鼻子，又試探著說：“爾~爾啊~”

　“……”林爾不厭其煩地糾正道，“是爾，不是兒，是三聲，不是二聲。”

　賀寅顯得很困，不明白自己錯在了哪兒，一雙圓溜溜的黑眼睛眨了兩下，又說：“爾~？”

　林爾：“……”

　行了，耐心到此為止。

　林爾板著一張小臉，仰頭看向林亦安：“爸爸，他是不是傻？”

　林亦安忍著笑：“照現在的況，看起來是的。”

　賀琛看著兩個小朋友也失笑起來。

　外面冷得厲害，風吹得一陣一陣的，卷起地上的薄雪，林亦安了林爾被吹得冰涼的小臉，干脆彎腰把抱了起來，然后大步往屋里走：“Okay，honey，I

　bought

　you

　a

　present。”

　——（好了寶貝兒，我給你買了個禮。）

　“What

　is

　it？”林爾立刻被吸引去了注意力。

　——（什麼禮？）

　“Surprise。”林亦安把的圍巾往上拉了拉，連帶鼻子的一起遮住，“Would

　you

　like

　to

　see

　it

　with

　me？”

　——（驚喜，想跟我去看看麼？）

　小姑娘的聲音從圍巾下面悶悶地傳了出來：“Of

　course。”

　深英語荼毒的陳麒聲：“……”

　在國外要聽英語。

　在國也要聽英語。

　真是夠了。

　陳麒聲不了了，當即出聲義正言辭地譴責道：“朋友們，在中國，就講中文好嗎？林公子，你已經畢業了，已經回到了祖國的懷抱里，你是一個地地道道的中國人。”

　林亦安不痛不地瞥他一眼，純屬當他在放屁。

　陳麒聲嘀嘀咕咕的：“人家阿寅這是剛回來，小孩不會說中文我能理解，你這麼大一人了，雖然說常年在國外待著，但好歹也在國混過幾年吧，不能忘了咱們的母語啊？”

　“……”

　那是不能忘，林亦安涼涼地扯了下角，最起碼“我”和“傻”記得清清楚楚。

　甚至剛才就想運用一下的。

　只是看在小姑娘的面子上，還是忍著放棄了。

　進了房子里面，風饕雪被隔絕在門外，總算是暖和了起來。

　老夫人和老爺子都不在，出門訪友還沒回來，老宅里只有傭人們在。

　林亦安微微一抬手，揮退了屋的傭人。

　房里很快清靜了下來。

　都是多年的老朋友了，得不能再的關系，林亦安也不用去費心思招呼賀琛陳麒聲，只擺了擺手讓他們隨意。

　陳麒聲去冰箱里拿了兩罐可樂過來，問兩人：“要不要？”

　賀琛坐在沙發上，聞聲抬頭看了一眼，而后道：“不喝。”

　倒是林亦安抬了抬手，朝他示意了下：“給我一罐。”

　“接著！”陳麒聲比劃了一下方向，然后隔著大半個客廳，把手里的那罐可樂丟了過來。

　林亦安穩穩接住。

　“茲啦”一聲，易拉罐的拉環被他單手勾開，可樂咕嘟咕嘟地冒起了泡來。

　林亦安喝了一口，又把易拉罐遞到林爾面前，輕輕晃了兩下，問道：“小孩，來嘗嘗？”

　“不要。”林爾搖頭拒絕，隨即又滿臉認真地說道，“爸爸，小朋友不可以喝太多可樂的，會有蛀牙。”

　“沒關系，牙可以補。”林亦安不甚在意地道。

　林爾：“？”

　你自己聽聽你說的這什麼話？

　林爾以一種看熊孩子的眼神看了林亦安半晌，而后小大人似的嘆著氣，非常愁人的模樣：“爸爸，你已經是個年人了，能不能懂事一點？”

　被兒分外嫌棄的林亦安老父親：“……”

　怎麼說呢，好像父兩人之間的角顛倒過來了？

　陳麒聲被小姑娘這副人小鬼大的模樣逗笑，著易拉罐歪坐在沙發側面扶手上，笑瞇瞇地看著：“爾爾，你爸爸就是不懂事，你快教育教育他。”

　林爾歪過頭來看他，淺的瞳仁里干干凈凈地映著他的影子，臉上同樣是看不懂事的熊孩子的表：“叔叔，你也要懂事一點。”

　陳麒聲：“啊？”

　所謂風水流轉，這轉眼的功夫風水就轉到了他的上。

　“可樂是不可以多喝的。”林爾非常學地跟他解釋道，“它是碳酸飲料，會影響里鈣分的吸收和利用，這樣等你老了，就會很容易得骨質疏松癥的。”

　“……”

　陳麒聲頓時覺自己手里的可樂有千斤重。

　小姑娘的這兩句話擲地有聲，好像每字每句，甚至每一個標點符號都化作了實質的掌，“啪啪”地落在了他的臉上。

　打得他臉都要腫了。

　陳麒聲咳了一聲，愧難當地放下了可樂，跟林亦安的那罐并排放在了一起。

　這麼大個人了，他居然還沒個小朋友懂事。

　這個話題不能深去聊，不僅會暴他的不懂事，還會暴他的無知——話說回來，可樂喝多了會得骨質疏松嗎？

　陳麒聲一邊思考著這個問題，一邊著小姑娘乎乎的小臉，不厭其煩地糾正道：“什麼叔叔呢？我還沒十八，要哥哥。”

　“叔叔。”林爾看了他一眼，還是堅持道。

　“哥哥。”陳麒聲再次糾正。

　“叔叔。”

　雖然小臉被拉扯住，說的話有些含糊不清，但林爾里冒出來的仍然是“叔叔”這兩個字。

　陳麒聲有點兒郁悶，松開小朋友乎乎的小臉，改了的小腦袋：“為什麼不我哥哥啊？”

　“因為爸爸說，他不想要這麼大的一個兒子。”

　“……”

　寶貝兒，其實這是兩回事好嗎？

　輩分這個問題，咱們可以各論各的。

　下午，訪友的老夫人回來，照舊要留賀琛和陳麒聲在家吃晚飯。

　林亦安一個電話打過去，秦識領著小朋友也過來了，還帶來了禮。

　是一輛改裝版的兒電四車。

　仿越野的車型，高底盤的設計，迷彩混的車，前后兩排的座位，看起來。

　秦識隨手把遙控丟到了林亦安的懷里，單手撐著車前蓋，彎著腰給三個小朋友介紹著：“下面的油門和剎車，這個綠的按鈕，按下去是前進，紅的按鈕，按下去是停止。還有這個方向盤中間的東西，這個是小喇叭，最下面的這個是照明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