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四品土知府,被圍毆致死,說起來怎不駭人聽聞?卑職得了傅家侄兒的來信,震驚不已,不敢相信,只想著是不是傅家侄兒喪父之下,悲痛中有所誤解。沒想到,再等到傅家消息,卻是傅家侄兒奉母還鄉途中,闔家被土人截殺、無一活口的消息……」說到這裏,彭鑄咬牙切齒道。
要是擱在早年,曹顒聽了這些話,許是嗤之以鼻。
可他做過直隸總督后,曉得督在地方的地位,那就是「土皇帝」。
年羹堯的子,又向來剛愎自傲,做下這樣的事並不意外。
年羹堯的「九十二條」大罪中,就提及他殺良民與凌職之事。
當年約約地聽人提及,年羹堯門人曾打殺朝廷命,沒想到卻是傅顯功……
*
彭鑄走後,伊都立過來,見曹顒面帶沉重,詢問緣故。
曹顒將傅顯功與彭鑄之事說了。
伊都立挑眉道:「那老小子一歪,孚若就信了?」
曹顒道:「雖隔得久了,畢竟有跡可循,傅顯功折在任上與全家暴斃那裏當是真的,其他的不好說……」
曹顒在太僕寺時,彭傅二人還在戶部,與曹家正有往來,因此伊都立也與這兩人打過照面。
方才曹顒與彭鑄在這邊說話的功夫,伊都立就使人去衙署打探,得到消息,彭鑄是雍正三年從山西道臺任上貶到盛京刑部任郎中。
貶的罪名是「諂上」,不肖說,是在年羹堯倒臺後問責。
伊都立對曹顒說了彭鑄的況,曹顒不由冷笑出聲。
據彭鑄自己說的,是「委為賊」,收集年羹堯的罪狀,並且在年羹堯倒臺前,將罪狀遞給岳鍾麒,就是想要為傅顯功冤。
沒想到岳鍾麒為了怕牽連到自家上,將傅顯功的事刪刪減減,最後也沒有給傅家一門昭雪。
而彭鑄自己,則是被岳鍾麒忌憚,污為年黨,被發配盛京。
無論今日彭鑄表現的對傅顯功多麼相深,可也淹沒不了他在西北陞發財的事實。
當聽到彭鑄是在道臺任上貶到盛京的,曹顒就曉得他沒有自己說的那麼清白。
前些年,年羹堯將西北經營的鐵桿一塊,連「年選」都出來了。
彭鑄若不是「年黨」,那裏會在一任知府任滿后,就升了道臺。
曹顒倒是不會將他放在心上,可是想到「污民為賊」四個字,心裏就沉甸甸的。
年羹堯當年到底殺的是民,還是匪,已經無人得知。
可據曹顒所聽說過的,就有數個武是因此問了大罪,這使得他不得不擔心。
民匪之間的界限,本不不好認定。
字兩張口,說是民,匪也是民;說是匪,民也是匪。
曹頌在江南,乾的恰好是這「緝匪」的勾當。
即便曹顒早已千叮萬囑,曹頌本也不是好殺無恥之徒,可難保下邊有人欺上瞞下。
就算殺的真的是匪,可真要在遇到坎坎坷坷,那「匪」就能再良民。
江南李衛與范時鐸兩個總督大員之前的爭鬥越演越烈,希別燒到曹頌這個傻小子……
*
京城,圓明園,勤政殿。
看著手上的摺子,雍正怒極而笑:「好個殺民冒功,好個不吐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