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

“晚上九點，老地方。”

邊以秋收到這條短信的時候，正在位於瑞德中心六十八層的集團總部開會。由於會議開始前他將手機調了靜音模式，這條短信來得悄無聲息，但螢幕亮起來的那一瞬間，他還是把本應放在當月財報分析上的目移了過去。

寄件者是柯明軒，簡單明瞭七個字，毫不拖泥帶水。

邊以秋也只是看了一眼，視線在那條短信上大概停留了四分之三秒，就重新落回正在彙報工作的CFO葉蓁上。

專業的財務資料分析和中英混雜的各類名詞邊以秋聽得雲山霧罩，事實上他只關心幾組資料，營業額，淨利潤，資產負債比，以及面前的筆記型電腦上，那起起伏伏的折線圖所表達的業績走勢。至於怎麼控制本，減費用，降低風險，提高收益，不是他這個老大該心的事。

他要做的，從來就只有兩件事，知人，善用。

所以邊老大雖然沒讀過書，可替他工作的，隨便拎一個出來，履歷都能嚇死人。

就拿這位葉總監來說，還是用了梅夫人的關係，從PWC挖過來的。短短幾年，愣是把一個財務七八糟公私不分的黑幫組織，生生捯飭了正規合法像模像樣的集團公司。

對，黑幫組織，實際上邊以秋是個黑幫老大。

不要驚訝一個黑幫老大為什麼會有這麼個文藝的名字，他會回答你他剛出生那會兒，並沒有資格反對。

當然了，黑幫再怎麼漂，也不可能完全變白，所以邊以秋仍然以黑幫老大自居，並且不以為恥反以為榮。有什麼可恥的呢？混黑幫也是正正經經兢兢業業憑自己能力掙錢，比那些拿搶好吃懶做的渣滓們可高尚多了。

邊老大對自己的職業那是相當滿意，儘管如今走私變了進出口，高利貸變了做金融，賣的地方也變了高檔娛樂會所，他每個月至得有這麼一次要西裝革履冠楚楚到總部開會，但他依然喜歡聽到手下他一聲秋哥，而不是邊總。

於是每次會議的過程就相當痛苦，但好在作為一個木有學歷但智商很高的黑幫老大，邊以秋很清楚這個會議的重要。一場會開下來，每個部門的現狀和營運資料他都記在了腦子裡，再恩威並重獎懲分明地做個總結陳詞，還很有點商場英的范兒。

開完會高層例行聚餐，酒過三巡，菜還沒上齊，他就先離了場。

保鏢左誠在前面開著車，問他是去俱樂部還是回月麓山莊，他說去悅瓏灣。

左誠沒再說話，只是將方向盤往左一打，穩穩當當掉了個頭，保持勻速往前開去。

邊以秋說的悅瓏灣，是玖安集團旗下一家五星級溫泉酒店，位於北郊度假村，從市區過去，車程得一個小時。到了地方，時間已經超過九點。

邊老大把領帶扯下來扔到一邊，解開了襯的兩顆扣子，方覺得終於能好好地呼吸口新鮮空氣。

開門下車，頭也不回朝左誠揮揮手，讓他自己找地方停車消遣。

悅瓏灣是他的地盤，安保森嚴，手下也都認識，出不了什麼子，左誠也就放心大膽讓他家老大一個人朝D區盡頭那棟專屬小別墅走了過去。

邊以秋走到門口，才後知後覺地發現今天有點什麼不一樣。想了半天想起來，那個說九點在這見的人似乎已經離開了，整棟別墅從裡到外都黑黢黢的，一點亮也無。

他站在門口，抬起手腕借著冬季淡薄的月看了看那塊價值不菲的百達翡麗，上面顯示的時間是九點二十分。確實是來得晚了些。但同時又在心裡把那個走了也不通知他一聲的柯大爺祖宗八輩兒都罵了一頓。

他邊老大是什麼人，就算是自己來晚了，他也認定是柯明軒放了他鴿子。既然來都來了，他可不想就這樣轉回去，橫豎是他自己的地方，要找個人來打一炮還不容易？

大概是幾十年混黑道的本能反應，邊以秋對危險的嗅覺原本要比常人敏銳得多，但不知道是因為在自己的地盤太過放鬆，還是低頭劃把手機打算個小帥哥過來暖床而分了心，總之，在他一隻腳踏進屋子裡，覺到耳邊突如其來的拳風時，已經來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