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柯明軒剛剛走出會議室，手機的消息提示音就響了起來。

他點開微信，上面是李澤發來的一段賽車視頻，後面還跟了句注解：“今天你不在現場，真是太可惜了。”

他挑了挑眉，並沒有第一時間打開視頻觀看。

圈子裡熱飆車找刺激的二代很多，他也去玩兒過幾次，除了數幾個真有兩把刷子，大部分都只是去湊熱鬧炫富炫車的，他覺得沒意思，也就沒再去過。

阮傑和李澤就是屬於那數幾個有點技含量的車手。他把有實力能去梧葉山賽車的二代在腦子裡快速地過濾了一遍，並沒發現誰有資格能讓李澤說一句“不去可惜”。

回到辦公室，把自己丟進寬大的真皮老闆椅，稍微扯松了點系得規矩熨帖的領帶，他才慢條斯理點開那個視頻，卻在看到畫面上出現的人時，玩味地瞇起了眼睛。

黃保時捷沖出賽道的那一剎那，他不自覺地坐正了子，聚會神地盯著手機螢幕，邊以秋駕駛著918如同閃電般撕開鬼門六道的同時，也撕開了柯明軒沉如暗淵的駭人眼神。

短短兩分鐘的時間，他仿佛臨其境坐在了918的副駕駛上，跟著邊以秋經歷了一遍足以媲速度與激的生死狂飆。當邊老大到達終點，打著方向盤玩了個漂亮的側甩尾，穩穩將保時捷停下來的時候，他竟然發現自己因為流速上升而導致雙手發麻。

視頻裡等在終點的俊男歡呼著沖上前，瞬間將從車上下來的邊老大淹沒在人裡，有的甚至直接就撲過去在眾目睽睽下大膽獻吻。

而柯大爺此時此刻最為直觀的反應，就是想把這個膽敢拿命找刺激的男人抓回來摁在下，掉他的子，狠狠一頓。最好是得他哭爹喊娘沒有力氣下床更沒有力氣跑去飆車為止！

視頻的最後，柯明軒看到僅僅比他慢了不到兩秒的阮傑從他那輛引以為傲的LaFerrari上下來，帶著一種他從未見過的笑容朝邊以秋走了過去。

畫面夏然而止，柯明軒中積聚的怒火倏地一下躥起來。他知道自己在生氣，卻一時沒弄明白自己為什麼生氣。是因為邊以秋在過鬼門六道時好幾次差點兒連人帶車甩出去，還是因為這傢伙竟然背著他悄沒聲兒地跟阮傑混得這麼？但細想起來，這兩件事好像又都跟他沒有關係。

姓邊的是死是活，對他構不任何影響；他跟誰走得近，也沒有必要跟自己報備。但阮傑臉上的笑容和眼神，就是莫名的讓他覺得不舒服。那種眼神他再悉不過，自己當初看著邊以秋的時候，估計也就是這麼個眼神。那是野看著自己獵的眼神，更是一個男人，想要征服同類的眼神。

離和晟傳大樓四十公里外的梧葉山賽道，被人群簇擁著正功喜悅的邊老大當然不會知道柯大爺在想什麼，他左擁右抱一手摟著個英俊漂亮的小帥哥，對著朝他走過來的阮傑囂張地揚起角：“我贏了。”

阮傑笑笑沒有說話，站在離他三步遠的地方，胳膊稍微抬了下，一枚不知道是什麼的小玩意兒便劃了個優的拋線落到了邊以秋眼前。

他放開其中一個小帥哥手接住，發現是LaFerrari的鑰匙。

阮傑說：“你的了。”

邊以秋這下倒真有點寵若驚了，原本他只當那句“喜歡就送給你”是個玩笑話，並沒打算當真，但現在看來，財大氣的阮總是不怎麼開玩笑的。

“無功不祿，禮太貴重，收不起。”邊以秋說著把鑰匙又給拋了回去。

“賽車的彩頭，就當我輸給你了。”

“只是隨便玩玩，不要當真。”邊以秋邊說邊裝模作樣了肚子，“了，這荒郊野嶺的有沒有地方吃飯？”

阮傑看他岔開了話題，也沒再多說什麼，隨手將鑰匙放進兜裡，上前一把攬過他的肩膀，不著痕跡地將他懷裡的小帥哥撥了出去，帶著他往人群之外走：“半山腰有座‘寒舍’，東西不錯。”

“寒舍？聽起來是個農家樂？你不會就想用這個打發我吧。”

“那你想吃什麼？”阮傑好脾氣地問。

“你阮總請客怎麼著也得是米其林三星啊。”

“米其林三星多簡單，咱們有的是機會。”

阮傑說完將邊以秋推上LaFerrari的副駕駛，左誠開著918跟在後頭。

跑車速度快，幾分鐘就到了寒舍門口，邊老大下車看到旁邊停著一輛邁凱倫P1，就是他剛到賽道起點時停在LaFerrari旁邊的那輛，隨口問了句“這車誰的？”

阮傑說：“李澤的。”

“李澤也在？我怎麼沒見到他？”

“他今天負責無人機航拍監測，沒跟我們到終點。”

兩人邊說邊走進那扇古樸得都有裂痕了的原木門板，邊以秋原本在說點什麼，但張開的愣是沒能再說出一個字。

他很想回頭問問阮總，這寒舍？特麼的你在逗我？除了門口那用筆龍飛舞寫著“寒舍”兩個字的破舊招牌，裡頭恐怕沒有任何一個地方能名副其實吧？

小橋流水淙淙有聲，亭臺樓閣相輔相，抄手回廊拐了不知道多個彎，滿目蔥蘢之中幽幽冷香浮。

邊以秋下意識地循著那一縷暗香過去，湖岸邊上幾株開得如火如荼地梅花迎風傲立，漣漪微地湖心亭中，一道人影在嫋嫋白紗中若若現，清泉一般沁人心脾的琴音緩緩流淌，邊以秋不知道彈的是什麼曲子，但聽在耳朵裡，就是能讓人在瞬間連說話的聲音都不敢太過大聲，任你多麼輕浮躁，都能在此此境中平靜下來。

“喜歡古箏？”阮傑朝前走了幾步，見邊以秋愣愣地盯著湖心亭沒再往前，回頭問了一句。

“那是古箏啊？”邊以秋的回答簡直煞風景。

阮傑臉上的笑容毫不客氣地拉大，直接就笑出聲來。而跟在後的左誠則是一臉不忍直視地覺得自家老大真是太丟人了。

倒是邊以秋自己毫不在意，聳了聳肩：“欣賞不來你們這些文化人的玩意兒，你還不如請我吃農家樂呢。”

“方圓五裡就這麼一家吃飯的地方，填肚子而已，哪兒不是一樣。”

阮傑說著繼續往前走，邊以秋心想這位阮總倒確實比柯大爺平易近人多了。

七彎八拐走了半天，才進了間古古香的包房。不知道這兒的老闆到底在想什麼，空調都沒有，倒是角落裡燃著一爐碳火，將整個屋子熏得暖意融融，還帶著點若有似無的清淡香味。

紅木大圓桌，雕花太師椅，邊以秋覺得坐上去屁一定很冷。

李澤聽到門口的靜兒，起跟他們打招呼：“邊老大，沒想到你還真有兩下子，阮總的賽車績在咱們這個圈子裡可是無人能及，你今天算是破紀錄了。”

“那完了。”邊以秋攤了攤手，“你應該早點告訴我，上次那塊地的事阮總還沒跟我算帳，這又贏他一回，心裡指不定怎麼琢磨要報仇呢。”

“嗯，算你有點自知之明。”阮傑拉開椅子坐下，拎起已經泡好的頂級香茗給自己斟了一杯，慢慢悠悠送到邊喝了兩口，才回頭別有深意地看著他，“你也不能讓我回回都輸吧？”

邊以秋坐到另一張椅子上，也高深莫測地看回去：“那得看阮總下回出什麼彩頭了。”

阮傑笑笑，轉頭問李澤菜點好沒，李澤說點好了，然後幾個人順著話頭開始聊些別的話題。

吃完飯回市區，路上接到葉蓁的電話，讓他去一趟公司，幾人在南垣路口分開，朝兩個不同的方向匯進往來如織的車流裡。

李澤看了眼918遠去的車尾，隨口說了句：“柯爺的眼一向獨到，這位邊老大還真不是一般人。”

市區路況擁，能再好的超跑也得跟老驢拉磨似的跟在排長龍的車流之後等紅燈。

阮傑緩緩將車停下，喃喃吐了兩個字：“可惜……”

李澤不知道這句“可惜”後面還有沒有別的話，也不知道他可惜的到底是什麼，阮傑沒再說下去，他也沒繼續問。

除了每月初的集團例會，邊以秋很在其他時間踏進公司大門，集團高層都知道他的脾氣，若無要事，基本不會把電話打到他手機上，所以關於葉蓁為什麼會突然打電話給他，邊以秋心裡是有譜的。

辭舊迎新，過去這一年沒有扯清楚的賬，也是時候收尾了。

玖安集團的組織架構跟別的公司可能有點不一樣，這主要還是因為它是黑道漂白的產，跟九爺一起打天下的老兄弟們跟公司牽扯頗深，九爺又一向是個重重義的人，所以枝枝蔓蔓複雜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