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柯明軒看著邊以秋的影越來越遠,他知道自己不妥協,法庭上等著邊以秋的會是什麼。
警車打了個彎兒,在法院停車場的監控死角稍作停頓。片刻之後,柯明軒從影裡走出來,戴上墨鏡,從容離開,坐進早已等在路邊的車,往和晟大樓而去。
他猶豫再三,從通訊錄裡翻出某個號碼,撥了出去。
跟電話那頭的人約好見面時間,掛斷之後剛舒了口氣,何敘的電話便隨而至,告訴了他一個非常令人震驚的消息。
周明死了。
柯明軒立刻讓司機掉頭,以最快的速度出現在了玖安集團。
這是他第一次來玖安,沒想到竟然是在邊以秋不在的況下。
由於前段時間和晟玖安份互持的新聞炒得沸沸揚揚,玖安沒有一個人不知道他是誰。儘管對於他在這個時候突然到訪略有些意外,但訓練有素的前臺小姐還是很快恢復淡定,將他領到了法務部總監何敘的辦公室。
他推門而,坐在沙發上的幾人都站起來。都是人,柯明軒也懶得寒暄,直接開門見山地問:“怎麼回事?”
何敘答道:“我也是剛收到消息。老孟去法醫那邊確認過,的確是周明。”
柯明軒看著老孟:“怎麼死的?”
老孟說:“溺水。法醫初步鑒定是醉酒之後失足跌進了城北的天水河。”
柯明軒嗤笑:“天水河還能淹死人?”
天水河這名字雖然聽著霸氣,實際上只是Z市北郊一條不起眼的小河,水位最深的地方也頂多只能淹到年男人的大,而且水面不寬,水流也並不湍急,算得上十分溫和的一條河。夏天常有小孩子去河裡玩水游泳,從來沒出過事故。怎麼可能淹死一個年人?”
老孟又說:“平常可能不會淹死人,但之前連續下了一個星期的暴雨,河水暴漲,好幾個地方水位都超過了兩米,把旁邊的石板路都給淹了。如果醉得厲害,旁邊又沒人的況下,掉下去確實很難憑自己的力量爬上來。”
柯明軒皺著眉頭若有所思,並沒有立即接這個說法:“確定是前幾天暴雨的時候死的?”
老孟說:“據法醫的鑒定結果推測,死亡時間應該是五天前的深夜十點到十二點之間,正好是暴雨下得最厲害的時候。”
一直坐在旁邊不上話的左誠突然默默來了一句:“大晚上的還那麼大雨,他去河邊幹什麼?喝醉酒走錯了路?”
幾人的目齊刷刷地朝他看過去。
左誠一臉茫然:“……我說錯了什麼?”
“不,你說出了事的關鍵。”柯明軒說完看向何敘,“有沒有查到他這段時間住哪裡?”
何敘搖搖頭:“去年那件事之後,他的所有房產都已經被銀行收走抵債了,老婆孩子也離開Z市回了娘家,沒再跟他聯繫過,他和所有的家人朋友都斷了往來,不用電話,不用銀行卡,也不在公共場合面。我之前查到他在南城租了一間地下室,但你們車禍之後,那個地方已經人去樓空。”
“他出事那附近有能住人的地方嗎?”
“除了已經拆到一半的鋼廠宿舍,沒有別的住宅區。但那地方早就已經搬空了,就剩兩棟殘桓斷壁似的破樓,怎麼住人?”
“就因為大家都覺得那裡不能住人,所以藏在那裡才會安全。”而周明心積慮把自己藏得如此嚴實,是絕對不可能大意地幹出醉酒溺水這種事的。
這不是意外,這是殺人滅口。
周明那天晚上會出現在梧葉山一定是有人在背後指使,照當時的況來看,應該不是錢贏。也就是說,綁架邊以秋的是錢贏,但真正想讓他死的,是另外一個人。
他心裡知道是誰,但沒有周明,那就是死無對證。
柯明軒一方面派人去鋼廠舊樓搜索,另一方面派人前往周明老婆的娘家探訪。周明能跟邊以秋做八年的兄弟,而且曾經也將弘源管理得有聲有,不會是個笨蛋。他既然敢跟那人合作,就一定會留著後手,他不相信他會讓自己死得這麼不明不白。
而周明的死讓他突然開始不安,那個人已經徹底瘋狂沒有理智,他必須儘快將邊以秋從監獄里弄出來。
從玖安離開,時間已經不早,柯明軒沒再去和晟,而是直接去了跟人約好見面的地方。
當天晚上,柯明軒回了軍區大院,對他爹說:“你贏了。”
柯司令仿佛早就料到這個結果,慢條斯理放下手中的報紙,抬起眼睛看向面前高長俊逸拔的兒子,出個勢在必得的笑容:“我很高興你終於認清了形勢。”
柯明軒面無表:“我同意結婚,但我有條件。”
柯司令手端起書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說說看。”
“邊以秋必須馬上無罪釋放。”
“兒子啊。”柯司令看他的眼神仿佛依然當他是個天真的孩子,“我只是說你答應結婚,邊以秋才能活,並沒有說,他能出來。”
柯明軒聞言變:“你什麼意思?”
柯司令冷淡地看他一眼:“意思就是,你結婚他可以不判死刑,但他做的那些事,必須到法律制裁。”
柯明軒騰地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法律制裁?怎麼制裁?判個無期,讓他坐一輩子牢?”
“那也比直接死了強,不是嗎?”
當然不是。柯明軒在心裡反駁道,邊以秋那個人,要讓他坐一輩子牢,比直接殺了他還讓他難。
“爸。”柯明軒咬牙切齒出這一個字,“我已經退了一步,我希你也不要人太甚。我答應結婚,就絕不會反悔,但是如果邊以秋不能在我結婚前完好無損地出來,我不保證會做出什麼對家族不利的事來。”
“反了你了!”柯震山一拍桌子,指著他的鼻子罵道,“誰給你的膽子,竟敢威脅你老子!”
柯明軒目眥裂,毫不讓:“我這不是威脅,我是在跟你談判。我結婚,他出獄。並且你要保證銷毀他所有案底,從此以後不能再針對他。”
柯司令怒極反笑:“你這是漫天要價,你覺得我會答應?”
“你也可以不答應。大不了我也出去殺個人,死刑也好無期也好,我陪著他。”
柯司令氣得差點腦溢,指著他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他實在不敢相信“出去殺個人”這種話會從自己兒子裡說出來。但柯明軒眼裡的堅定和執著告訴他,他不是在開玩笑,如果自己不答應,他真有可能這麼幹。
柯司令第一次覺得自己作為一個父親有多麼失敗,他能管好千上萬的軍隊,但他管不好自己的兒子。或者說,他從來就沒管過這個兒子,他用在軍隊上的心思從來就比用在家裡的多。
柯明軒從出生到上學那些年,他的職位調比較頻繁,有時候在外執行任務,通常是幾個月不著家。當他終於帶著累累軍功站到現在的位置,一轉頭才發現兒子已經長大了。而他,永遠錯過了管教兒子的最好時機。
但這並不代表他會看著他在錯誤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柯司令當了一輩子軍人,正氣凜然剛正不阿的軍魂鐫刻在他的骨子裡,對邊以秋那樣的黑幫老大是深惡痛絕的,在他心裡,這些人就是社會的渣滓國家的蛀蟲。他理解不了也接不了兒子對邊以秋的,他只知道,既然是錯的,那就得給他掰正了。
兩父子劍拔弩張地對峙著,書房裡足足安靜了十分鐘,最後柯司令不得不先做出讓步:“現在無罪釋放不可能,在你婚禮結束之後,我會讓人放他出來。”
柯明軒繼續提出條件:“婚禮之前。”
柯司令看著他:“他出來了你還會安心結婚嗎?”
柯明軒反問:“我結婚了你還會放他出來嗎?”
柯司令怒不可遏:“你連你老子都信不過?”
柯明軒冷笑一聲:“你不是也信不過你兒子?”
“你也不想想我為什麼會信不過你!”柯司令將手邊的茶杯重重磕到桌面上,上好的君山銀針濺了一桌子。“婚禮當天。只要你老實結婚,我保證他順利出來。”
柯明軒知道這是他爹的底線了,再爭執下去很有可能適得其反,於是他見好就收,點頭應道:“行,就婚禮當天。”
為了邊以秋能儘快出獄,柯明軒對婚禮的要求是“越快越好”,反正他知道柯馮兩家等這一天已經等很久了。至於聯姻件,毫不意外正是春節上馮家拜年的陳家。
陳部長是柯司令的老戰友,兩人當初在部隊有著過命的,加上陳老爺子和馮老爺子在位時本就是政見相同的盟友,兩家關係自然非同一般,聯姻除了親上加親也是為了鞏固幾個家族的利益——柯司令和馮局長的軍政生涯正是輝煌的時候,按照柯司令的年紀和資歷,再往上升,那是肯定要進四總和某委的了,陳家自然要在這個時候全力示好。而馮局長明年要調到省廳的事,正好就是陳部長說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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