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倚風問:“祁兄怎麼樣了?”
“他還在想小廝的事,也不懂為何岳之華要殺人。”提及此事,金煥面更憂,“一直神思恍惚的,說話也不聽。”
雲倚風提醒:“祁兄如今既住在觀月閣,還是得勞煩金兄閒時多勸幾句,省得心煩悶,落下病。”
“那是自然。”金煥允諾,又道,“天也不早了,那我再回去看看祁兄,二位自便。”
眼見他轉要走,而邊的人還一臉促狹,季燕然只好著頭皮道:“不知金兄的雪貂,可否借在下一晚?”
金煥聞言一愣:“借雪貂?”
季燕然解釋:“看著機靈可,想帶回去玩玩。”
“這樣啊。”金煥爽快道,“自然可以,不過這小東西養得貴,季俠可別喂。”
他一邊說,一邊將手中的白團子遞過來。雲倚風想要去接,那雪貂卻一反常態,吃了炸藥一般頸豎起,眼中兇一現,前爪狠狠一鉤,登時就在他手背上留了三道深深痕。
“嘶!”雲倚風毫無防備驟然吃痛,季燕然趕忙將他拉到後,再看雪貂,已經飛速攀上屋頂,一路奔跑去了遠。
“這……”自家寵闖了禍,金煥也慌神,裡連連道歉,又說要去觀月閣取傷藥。雲倚風有氣無力擺擺手:“不用,我此番上山帶了藥,回去自己理便是。”
傷口雖深,幸而雪貂無毒,敷好傷藥避免沾水,多養幾日就會痊癒。季燕然在櫃中取出藥瓶,也不知這回究竟算不算自己犯錯,但見他眉峰鎖,手臂也出細細青筋,像是疼得不輕,只好一邊包紮一邊哄道:“我府中還有一幅王羲之的《平安帖》,下山後立刻差人送去風雨門。”
雲倚風問:“是真跡嗎?”
季燕然輕輕吹了吹藥,用繃帶仔細纏好:“自然,誰敢用假貨騙我?”
雲倚風道:“嗯。”
“這兩天儘量別傷口。”季燕然把他的手放回去,又問,“想不想吃糖?我去玉嬸那看看。”
雲倚風眉梢一抬:“當我是小娃娃?傷了還要用糖哄。”
季燕然慨:“可門主一路吃零的架勢,也不輸給……喂喂,這是江南產的玄錦靴,價格不菲。”
“貴才要踩。”雲倚風抬起腳,理直氣壯道,“好了,我要吃八寶糖。”
蕭王殿下態度上佳,一路去了廚房。
玉嬸還在面,正準備做第二天的早飯。聽他說明來意後笑道:“糖就在櫃子裡,還有桂花餅,也一併帶上吧,雲門主吃甜的。”
“柳姑娘怎麼沒來幫嬸嬸?”季燕然隨口問。
“像是有事,在檢查完蛛銀鈴陣後,一直就沒回流星閣。”玉嬸說完又念叨,“爐子上還給溫著飯呢,姑娘家也不知道照顧自己。”
“這樣啊。”季燕然掃了一眼飯菜,又把糖和點心裝好,“那我先走了,多謝嬸嬸。”
外頭的天已經完全黑,只有茫茫厚雪映著半寸月,倒還不如狂風呼嘯時——那樣至能有些聲音,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到都是一潭腐黑粘稠的死亡湖水,令人倍不適。
季燕然沒有直接回飄飄閣,見四下無人,便拎著食盒往流星閣繞去。雲倚風獨自待在房中,等得又是無聊又是困倦,單手撐住太昏昏睡。傷口上敷著的藥很好用,痛楚被完全麻痹,手腕以下都是僵的,這種完全失去知覺的經歷……完全失去知覺……回憶悄無聲息被喚醒,腦海裡再度響起了細線嗡鳴,起初很微弱,後頭卻越來越嘈雜,它們從各個方向麻麻爬出來,旋即織一張汙黑焦黃的網,將自己全都包裹其中,皮被刺穿,神經能清楚地覺到那些躁的牙與針,還有角……翅膀……令人作嘔的氣息與粘。深埋於骨的恐懼再度蓬而出,心呼嘯著跌萬丈深淵,雲倚風猛然清醒過來,驚慌錯中重重一掌,將面前方桌拍得碎。
“雲……門主?”季燕然進門就看到這一幕,被嚇了一跳,“你沒事吧?”
雲倚風心臟跳得極快,眼前依舊籠著一層黑霧,與他對視許久才緩過些許:“無妨,做噩夢了。”
季燕然上前試了試他的額頭,滿是冷汗,如冰寒涼。
於是問:“什麼夢?”
“忘了。”雲倚風聲音幹啞,“你怎麼現在才回來?”
季燕然拍拍他的肩膀,從隔壁房中取來熱茶:“我去了趟觀月閣。”
“你去找了金煥?”雲倚風雙手捧著茶杯,許是手心有了溫度,緒也稍微平復了些。
季燕然搖頭:“不是我去找金煥,而是柳纖纖,方才進了觀月閣。”
雲倚風聞言皺眉:“到觀月閣做什麼?”
“不好說。”季燕然道,“或許是為了安祁冉,又或許……是為了別的事。”
就如先前所說,現如今這局勢,任何一個人,都稱不上全然清白無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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