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新的命案
觀月閣裡一片寂靜,只有臥房亮著一盞油燈,被細風吹得微微搖晃,不斷在窗戶上倒映出扭曲變形的影子。
雲倚風停下腳步,突然就覺得有些奇怪,可又說不上到底哪裡不對,似乎是過分安靜了些,又或者是……他微微皺起眉頭,看了一眼季燕然,卻見對方也正在看著自己,用型說了一個字。
“。”
雲倚風頓時反應過來,浮在院中的那一不對究竟是什麼——是,是腥味,是被寒風擴散又稀釋後的腥味。
“爹。”金煥毫無察覺,還在慢慢著牆往前走,“你睡了嗎?”
“金兄!”雲倚風拉住他的手臂,“先別。”
“……怎麼了?”金煥先是一愣,卻又很快就約猜到事實,表從茫然到駭然,膝蓋一險些跌坐在地,再也顧不得其它,大喊道,“爹!爹你在哪兒?”
季燕然一把推開臥房門,就見裡頭半截床帳耷拉垂地,金滿林仰面躺在床上,雙目閉歪著頭,脖頸上有一道鮮紅的痕,早已沒了氣息。
“爹!我爹呢!”金煥跌跌撞撞到找門,雲倚風拉他不住,反而被甩得踉蹌兩步。金煥雙目失明,本就心底無措,此時邊分明有人卻又都不肯說話,這詭異場景代表著什麼,與發生在賞雪閣的樁樁慘案聯繫在一起,不言自明。
“爹!”他連滾帶爬,額頭也不知在何撞出了。
“金兄,金兄你冷靜一點!”雲倚風扶住他,猶豫兩次方才道,“金掌門他……他已經走了,節哀。”
“不,不會的,我出門時,我爹還在療傷,還在叮囑我要早去早回,怎麼可能,不,我不信,我爹呢,我爹在哪兒?”金煥六神無主,臉上更是半分也無,去骨頭般癱在雪地裡。季燕然上前攙起他,將人帶到了床前。
金煥嗓音乾:“我爹在哪兒,床上嗎?還是地、地上?”
“床上,金掌門是躺著的。”雲倚風道,“就在你面前。”
“爹……爹!”金煥抖著出手,想卻停在半空,帶著幾分恐懼轉過頭,“雲門主,我爹也、也像祁家的人一樣,被……毀了嗎?”
“沒有。”雲倚風聽出他的意思,卻也不知自己這話算摧心還是算安,歎氣道,“金掌門的並沒有被鐵爪抓撓,也沒有那麼多,他的神……很安詳。”應當是在毫無覺察的狀況下,被一擊斃命的吧。
金煥聞言怔了片刻,然後終於撲在床邊,“嗚嗚”地哭了起來,聲音嘶啞淒厲,耳不忍聞。
季燕然與雲倚風對視,都從彼此眼裡看出了同一個意思。
這次又是誰幹的?
人的悲歡雖不共通,但喪親之痛,即使從未經歷過,也總能多會到那種撕裂哀慟。雲倚風看得不忍,上前道:“金兄雙目中毒未愈,若一直這麼哭,眼睛可就毀了,金掌門泉下有知只會更擔心,還是先起來吧。”
“是誰,誰殺了我爹!”金煥喃喃地問,他握著那雙已然冰冷的手,又轉扯住雲倚風的擺,發狠道,“雲門主,求你幫忙找出兇手,我願以全部家命做酬勞,只要能為我爹報仇,我什麼都願意做!”
“金兄放心,金掌門無辜遇害,整件事又如此蹊蹺,我與季兄絕不會置之不理。”雲倚風扶起他坐在椅子上,又往床上看了一眼,“至於金掌門——”
“別把我爹埋在雪裡!”金煥失聲打斷他,又磕磕絆絆想去床邊,卻被雲倚風攔住。
“金兄。”他歎氣道,“總不能一直放在這暖閣中,至將他擺在院裡,待金兄雙目恢復後,再行道別吧。”
金煥眼前漆黑,聽耳邊有人說話,卻不知自己還能做些什麼,只恨偏偏在這個時候失明。季燕然獨自站在床邊,仔細檢查了金滿林的首,與祁家主僕不同,這回的致命傷只有脖頸一道刀痕,砍得極狠,連腦袋也險些滾在地上。只是這樣的大傷,按理來說應該濺三尺,滿地狼藉才是,金滿林周圍卻並無多跡,床上也沒有掙扎過的痕跡,莫非……是死在別,又被人搬回了床上?
他心中起疑,剛想雲倚風也一併過來,抬頭卻見金煥已經暈倒在地,赤紅雙眼瞪得溜圓,臉上橫七豎八掛滿痕,瘮得慌。
於是被嚇了一跳:“出了什麼事?”
“悲傷過度,再加上中了蠍尾花的毒煙,所以極容易暈眩,紅淚似。”雲倚風道,“我方才不是信口嚇唬,再多哭幾回,怕是真會失明,還是先讓他好好休息吧。”
季燕然將人弄回隔壁床上,又將方才發現的疑點告訴雲倚風,問道:“你怎麼想?”
“乍看上去,臥房的確不像是第一現場。”雲倚風從袖中取出一銀針,在那脖頸傷口試了試,再拔出來時,針尖有些泛藍。
季燕然道:“中毒了?”
“是中毒,不過判斷不出時間,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麼毒。”雲倚風道,“還記得金煥先前說過的話嗎?金掌門早年走鏢時遭人陷害,落下病,一直靠著吃補丸調養,所以這也有可能是未清陳毒。”
“按理來說,若兇手都能找到機會下毒了,那殺人簡直輕而易舉,似乎沒有理由再冒險宅,往脖子上補這一刀。”季燕然道,“況且這幾天大家同吃一鍋飯,想找機會單獨投毒也不容易。”
“誰說中毒之後就不用再抹脖子了?”雲倚風坐在桌邊,“大漠裡不是有許多巫蠱嗎?王爺就沒聽過,淋淋漓漓的鮮才能飼鬼?囫圇毒死的不算。”
季燕然疑:“你是說那鬼宅?”
“只是有這種可能。”雲倚風繼續道,“還有,被人割卻無鮮噴湧,除了有可能死在別,也可能是死者早已中毒亡,在床上僵冰涼,自然不會流太多。這種事不好說,得查過之後才知道。”
季燕然點點頭,又道:“剛好趕上地蜈蚣夜闖,到一團,初看誰都不可疑,可仔細一想,若兇手當真在賞雪閣,那還真是誰都有可能。”
至今失蹤不見的、突兀從天而降的、打鬥多時才姍姍來遲的、獨自在花園中待著的……有沒有機暫且不論,至每個人都有充分的時間,用來悄無聲息地殺掉一個人。
季燕然問:“你猜是誰幹的?”
“這種事怎麼好胡猜測。”雲倚風靠在桌上,單手撐著腦袋,“為朝廷命,難道不是更該講求證據?”
季燕然挑眉:“閒聊而已。”
“我不猜。”雲倚風眼皮一抬,“王爺心裡八已經有了譜,卻不肯先說,反而套我的話,這是什麼道理?”
季燕然看了他一會兒,笑著搖搖頭:“熬了一夜也累了,先回去歇著吧,我守在這裡便是。”
“外頭天亮了,估用不了一個時辰,這裡就又會鬧一團。”雲倚風打呵欠,“睡也睡不安穩,不睡了。”
季燕然解下自己的大氅,抖開裹在他上。雲倚風在桌上趴了會兒,覺得硌,見季燕然還坐在一旁想事,便將他的胳膊強行拉過來,充作枕頭。
雖說了點,但聊勝於無。
季燕然猝不及防,心複雜。
你還真不客氣。
……
——看著再清瘦纖細的人,腦袋也沉。
這是蕭王殿下在一個多時辰之後,所得出的寶貴結論。
雲倚風活著酸痛的脖頸,嗓子沙啞道:“去將其餘人找過來吧。”
季燕然提醒:“你有沒有發現,最近使喚起我好像越來越順手了?”
雲倚風乾脆俐落道:“沒有,不可能,沒覺。”
季燕然一笑:“那你自己去。”
雲倚風捂住口,眉心一皺:“王爺,外頭在刮寒風。”
季燕然眼明手快,住他的認輸:“打住,我這就去。”
雲倚風坐直:“嗯。”
你看,我並沒有使喚,是你自己要去。
過了一陣,一隻白雪貂小心翼翼進廳堂,見四周沒有旁人,便跳到雲倚風懷中,一不蜷著,像是也到了這裡的變故,只用茸茸的腦袋蹭他。直到聽見外頭傳來腳步聲,方才從窗戶裡跳了出去。
眾人匆匆湧院中,這回連暮雪都在,他原打算去後山看藤蔓,卻在途中遇見了季燕然。
柳纖纖第一個道:“金掌門當真死了?”
“就在裡頭,雖說沒被抓得滿痕,卻也死狀淒慘。”雲倚風道,“金兄悲傷過度,哭暈了過去,我在隔壁房中點了安神香,讓他好好睡一覺吧。”
“這……怎麼又鬧出了人命啊。”玉嬸也害怕,說原以為抓住了闖進來的賊,或許將來就會沒事,可轉頭金掌門卻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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