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初戰告捷(下)
黃慶事先已在腰裡系好了繩子,防的就是這一步,他二話不說往懸崖邊重重一蹬,跟著往下一跳,依靠重力急速墜往芙兒旁,一手扯住的,將人牢牢抱在懷中,右手攀麻繩,這才驚魂未定往下看去——白雲環繞,何止萬丈深淵。
芙兒卻還在搐掙扎,牽引繩在空中左右搖擺,黃慶心快要蹦出嗓子眼,別無他法,只好抱著的腦袋往懸崖上一撞,將人暫時擊暈過去。
上頭也傳來“噹啷”一聲!
雷三手臂被震得發麻,深知自己絕非季燕然的對手,於是丟掉半柄長刀,退後兩步就想跳崖,卻被急速而至的飛鏢打中彎,摔了個結結實實的狗吃屎。眼前恰好是黃慶護用的麻繩,他目兇,“鋥”地劃出指間刃,拼死一鏟,將繩自中間截斷!
忽然開始急速下墜,黃慶大驚失,第一反應便是,這回死定了!
而猛然收的腰間麻繩,更讓他生生吐出一口來,五臟六腑似乎都被絞到一起,如坐秋千般高高起,又失重地砸向地面,“砰”一聲!
——撞上了蕭王殿下結實的膛。
季燕然一手握著麻繩斷,是將這兩人拉了上來,只是腳下還踩著雷三,為防這瘋子再爬下懸崖尋死,只能站在原地,勉強手接了一把黃慶與芙兒,讓兩人不至於摔得太慘。
芙兒昏迷不醒,而黃慶也迷迷瞪瞪,好半天才反應過來,自己像是沒死。
季燕然拍拍他的臉:“喂,你沒事吧?”
黃慶茫然道:“啊?”
季燕然笑道:“表現得不錯,躺在這兒別,我讓軍醫上來抬你。”
黃慶答應一聲,四仰八叉倒在草地上,看著上頭湛藍湛藍的天,心想,原來我表現得不錯啊。
眼睛一閉,放心地暈了。
黃武定此時也已率軍剿滅殘匪,大樑將士們正在擰衫,拍打著草木上的火星與灰燼。只待來年一場春雨,便會重新萌出芽,恢復往日生機。
季燕然留下三百將士,跟著俘虜一道拆除山中機關。這一拆才知道,雷三事先其實做了不安排,好幾山口,都藏有麻麻的彈鐵矛,甚至還有火油與炸藥,但是被梁軍全部避開了。除此之外,後山懸崖也被過手腳,在雲霧遮掩下藏著不繩索藤蔓,可以直接到山腰。黃武定道:“原來他並非要尋死,而是想借道逃走。”
“這回還真得多謝那位小黃統領。”季燕然問,“他怎麼樣了?”
“手臂骨折,不算大事。”黃武定道,“剛一醒來,就迫不及待向軍醫吹噓自己白日裡是如何英勇救人,活蹦跳著呢。”
季燕然笑道:“有勇有謀,是個不錯的苗子,一起帶回玉麗城吧。”
黃武定也笑:“行,王爺如此厚,這小子怕是要樂得蹦起來。”
梁軍用了八天時間,將草群山整理得乾乾淨淨,直到確定再無任何機關殘留,方才在第九天的深夜悄悄離開。定風城的百姓第二天起來時,城外黑連綿的帳篷已經消失了,只在城門口有一張告示,告訴大家叛軍已除,風波已定,往後可以繼續安心過日子。
大軍在山道上蜿蜒前行著,午後剛打算安營煮飯,突然就聽後頭傳來一聲喧鬧聲。幾名副將查看之後,回來笑著說,是定風城的百姓,弄了十幾籃子包子蛋與臘,讓最壯的年輕人騎著馬送來了。
“分給將士們吧。”季燕然道,“先前擔著‘傳播瘟疫’的名頭,大家都了委屈,現在吃個百姓送來的熱包子,心裡能舒坦些。”
黃慶也狼吞虎嚥吃了個鹵蛋,一,道:“老張,老張你過來。”
不幸被他中的“老張”,臉扯一張充滿嫌棄的紫茄子:“你又要再講一遍自己是如何跳崖救人的?”
黃慶道:“對!”
周圍一片哀歎,紛紛貢獻出半個包子,將此人的腮幫子塞一隻儲食碩鼠。
同僚不給面子,小黃統領只好改向沿途百姓吹噓,幸好老鄉都很聽,一傳十十傳百,倒是比大軍先一步到了玉麗城,並且也不再是“跳下懸崖救人,再被蕭王殿下拽回來”這種無聊版本了,經過沿途無數文人再創作,蕭王殿下目前已經初步掌握了騰雲駕霧的技巧。
雲倚風道:“我聽說王爺那日在千軍萬馬之前,腳踩祥雲從懸崖下抱上來一個男人?”
季燕然剛一進門,就遭此當頭一問,二話不說來親兵,吩咐,黃慶胳膊養好之後,先打發他去當一個月劈柴伙夫。
小黃遭此無妄之災,心裡很苦。
眾人紛紛替他總結經驗,下回你不能再說被王爺接在懷中了,因為雲門主會吃醋。
“吃醋”的雲門主替蕭王殿下掉戰甲,這才笑著抱住他:“我昨日都聽前哨營的人講過了,這一戰打得極為漂亮,恭喜王爺。”
季燕然住他的鼻頭:“知道我為何能打得如此順利嗎?”
雲倚風想了想:“因為你戰無不勝,就是這麼威風。”
“錯。”季燕然道,“因為雲兒行李收拾得好,吃穿用度一概不缺,枕頭裡還塞著一萬兩銀票,我一見這天降橫財,自然喜不自勝,力百倍。”
雲倚風恍然:“原來上回清月給我之後,被我順手塞進了枕頭裡,就說怎麼死活找不到了。”
季燕然親了他一口,忍笑:“就這稀裡糊塗的小模樣,將來還想替我蕭王府管賬?”
“糊塗自有糊塗的好,”雲倚風舉例,“比如說你若想藏私房錢,就很方便,反正我也發現不了。”
季燕然道:“有道理。”
雲倚風態度良好地詢問:“那王爺想藏嗎?”
蕭王殿下不假思索,我不想。
雲倚風滿意拍拍他的肩膀:“走,我們去看看芙兒。”
梅竹松已經替診過脈象,說是因為被雷三灌了藥,又被黃慶抱著撞了一下頭,還驚過度,所以才會一直昏昏沉沉,估得養上好一陣子了。
離開臥房後,雲倚風歎了口氣:“對母二人來說,遇到我與王爺,可真算得上是無妄之災了。幸好這回順利救下了,否則將來真不知該如何面對嬸嬸。”又問,“雷三呢?”
“咬死了什麼都不肯說,滿污言穢語。”季燕然道,“只嚷嚷著要替盧將軍報仇。”
雲倚風搖頭:“若說是鷓鴣與謝含煙要報仇,姑且還能信一信,雷三算什麼,他連盧將軍的面都沒見過,怎麼就如此忠心耿耿了。而且我聽說此人在攻佔滇花城後,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大擺酒宴,強擄婦封為‘妃嬪’,十足一個利慾薰心的鄉野惡賊,也憑說‘報仇’二字。”
只是可憐盧將軍,好端端一個忠勇剛烈的虎將,亡後卻要被這種齷齪小人拉來充大旗,白白汙了名聲。
季燕然問:“臘木林中,一點靜都沒有?”
“大軍都在雷三手裡,他們自然不敢冒頭。不過從寧州調撥的火藥已經快要運到了,若地蜈蚣推算出的陣門無誤,隨時都能炸開口。”雲倚風道,“江大哥應當已經被他們,才會這麼多天都沒冒過頭。”
“攻打地宮一事,越快越好。”季燕然放下茶杯,“再拖下去,我真怕淩飛會出事。”
雖說陪在他邊的,是所謂“娘親”,但……可當真是半分安心都沒有。
雲倚風點頭:“明白。”
在軍中忙碌一天,回房又已近深夜。行軍作戰都是睡木板,雲倚風坐在他上,雙手握拳頭,幫忙放鬆繃的。季燕然趴在噴香的被褥中,閉著眼睛舒坦道:“手法這麼練,跟誰學的?”
“找了本針灸按的書,自學才。”雲倚風俯住他肩膀,“省得我拿別人練手,王爺又吃醋。”
幾縷髮垂落下來,搔得蕭王殿下心裡一,扯住他的手腕輕鬆一拽,將人推在枕被間。
雲倚風笑著問他:“連日征戰趕路,這才剛回來,不累嗎?”
季燕然咬住他的瓣:“想你。”
雲倚風單手拽落床帳鴛鴦搭扣,另一隻手握著他的胳膊,輕鬆讓兩人換了上下位置。
“先讓我檢查一下,上有沒有再添新傷。”
季燕然相當配合。
衫紛落在地,出結實壯的,莫說是新傷了,蚊子包都沒一個。
季燕然問:“有獎勵嗎?”
雲倚風單手倚在他肩頭,輕佻一挑眉:“其實除了那本針灸按的破書,我還找到了另一本古書,王爺要不要試試?”
蕭王殿下欣然答應。
須臾之後,從床帳飛出一枚暗,將燈燭也打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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