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恰恰再不願意,也只能承認,這大概就是沒有功拿到古董的那位王科長盛怒下的報復了。
齊清原本有多欣喜若狂,現在就有多悔不當初,他無法可想,每日為種種針對疲於奔命,這種負面緒不可避免地遷怒在了江恰恰上,導致兩人的關係大不如前。
江恰恰沒吃晚飯,躲進了房間裡,黑暗中,著空的雙人床疲憊地想——
為什麼會變這樣?
*******
高考前夕,一中給學生放了三天假。
林驚蟄這幾天住在高勝家,一早起床,胡玉端來了熱騰騰的粥和豆腐,著手,站在一旁張兮兮地盯著他們吃飯。
「媽!」高勝夾著豆腐嚷嚷,「鹹鴨蛋呢,我想吃鹹鴨蛋!」
胡玉趕忙跺腳:「呸呸呸!別說瞎話,吃什麼咸鴨蛋!言無忌言無忌!」
林驚蟄差點笑出聲來,高勝不滿地說:「媽,你一個人民教師,怎麼還搞封建迷信啊。」
「你別廢話,反正今天不許吃,最近幾天都不許吃。」胡玉這會兒不講道理了起來,扯來兩人的包嘮嘮叨叨地收拾起來:「……準考證帶了沒?準考證不能忘,一會兒好好核對姓名知道嗎?寫字別寫那麼潦草!別提早卷,多檢查,沒人催你們……」
兩人在幾乎沒有間隙的嘮叨聲中換好服推出家門,胡玉走兩步就要看一下包,總覺得會忘記什麼東西,一路親自護送他們到了考場。
周海棠和鄧麥他們已經等在了門口,也都是爹媽齊上陣地跟隨,氣氛張得好像要生離死別。
家長們打過招呼,便眼含熱淚,目送著孩子們走進大門,自己留在門外,拍著肩膀互相鼓勵。
高勝朝天長嘆一聲:「天哪,張死了。」
「張什麼?」林驚蟄道,「都到這個時候了,張也沒用,大家放平心態,努力發揮就好,畢竟讀書也不是唯一的出路。」
鄧麥撞了下高勝:「老高,完蛋,我忘了,林驚蟄昨天給我們復習的那個題型是什麼來著……?」
高勝驚恐地回憶了半天:「好像是四稜錐?!」
大伙心有戚戚焉地聚在一起,權當心理輔導,將那個四稜錐題又復習了一遍,直到時間將至,外頭的老師們開始催促,才不得不依依不捨地分開。
坐在寬敞的教室中,座位和座位之間隔出海一樣寬的渠,林驚蟄打開試卷之前,看著前後左右陌生的面孔,有種恍如隔世的錯覺。
兜兜轉轉一圈,經歷了那麼多,今天,他竟然又重新坐在了這裡。
「這位同學,不要東張西!」頭頂一聲嚴厲的提醒,林驚蟄回過神來,點了點頭,打開了試卷。
他正想提筆寫上名字,翻中目不小心一瞥,看到個東西,當即愣住。
第二張試卷,某個得分十五分的大題旁邊,赫然畫著一個他無比悉的題圖——
正是剛才在考場旁邊,眾人口中說到的四稜錐!!!
很快的,他發現了更多似曾相識的題型,或許換過算法,或許換過數字,但千人一面,殊途同歸,它們裡終歸是他已經背得滾瓜爛的公式。
林驚蟄筆下如飛,重生以來瘋狂的復習現在給了他厚的回饋,這些題目的答案彷彿深埋在他的腦海裡,遇上恰當的時機,就會不假思索地冒出頭來。他像是在退後的灘塗上拾蟶,一一個,一抓一準,筆下如飛,毫無停頓。
負責他這一邊的監考老師驚訝地看著他迅疾的筆,總有種這個學生是不是本沒有在思考的疑。他從講臺上下來,在學生中裝模作樣地走了兩圈,還是忍不住湊近了林驚蟄,一探究竟。
一見之下,他當即錯愕,連步子都忘記邁開了,就站在桌邊看著林驚蟄行雲流水地答題。
另一位監考老師見他停在中間,遞去疑的目,莫非抓到了作弊的學生?
那老師使了個眼,示意同事也過來看。
對方果然來了,就這麼會兒功夫,林驚蟄已經答完了一面卷子,翻到了另外一頁。同樣站在原地觀賞了一會兒,第二位監考老師也頗為咋舌,兩人慢慢踱離了林驚蟄,又觀察了下別的考生,心中不免嘆息。
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啊。
林驚蟄覺自己就像是在初春的艷天里踏青,天地萬莫不讓人到萬分舒適。他答完題後,同考場的許多學生才做到一半左右,林驚蟄沒有提前卷,他翻來覆去,反復檢查,終於在卷鈴響起前,找到了選擇題的一個小錯,改了過來。
卷,離開,天快正午,炎熱的空氣撲面而來,他覺自己即將起飛!
下午的英語考試,他更加得心應手,聽力題在腦海中幾乎能快播放一步補充全句。
當天考試完畢,周海棠他們全都找到了高勝家裡,如夢似幻。
高勝說:「我覺得好多題我都認識。」
周海棠也迷茫道:「我居然把附加題都做出來了……?」
鄧麥更是不清頭腦:「我咋覺這次能及格呢?」
眾人面面相覷,遲疑片刻,同一時間飛一樣撲向了林驚蟄攤在桌上的化學復習資料!
酈雲的高考一共兩天半,第三天中午,林驚蟄拎著包踏出教室時,高勝已經等在了外面。
胡玉眼穿,一見他倆出來,立刻撲上前頭手,心疼道:「累得不行了吧?快回家快回家,喝完湯睡個覺養養神。」
又拉著林驚蟄問他:「驚蟄,你覺一下,自己考得怎麼樣?」
林驚蟄聞言,回憶了一下自己在考場里的狀態,以及每次出考場時都投來目的兩個監考老師。
他猶豫了一下,有些不確定地點了點頭:「應該……不錯吧?」
*******
三人才上樓,便看見暗的樓道里,胡玉家門口蹲了幾個人。
林驚蟄有一瞬間的警惕,直到胡玉出其中一人的名字來:「于志亮?你怎麼來了?」
三人中最為年輕的那個男孩子抬起頭來,他理著乖巧的板寸,戴著個厚眼鏡,標準的好孩子。
見到回來的三個人,他臉紅了一下,開口靦腆道:「胡老師,林驚蟄同學,高勝同學。」
「哎呀!胡老師,您可算回來了。」他邊一個頭上扎了頭巾的中年人卻要開朗得多,原本蹲著,立刻起迎了上來,嗓門大卻很和氣,「沒什麼事!我就是和我家老頭帶著志亮來看看你們!」
目一轉,看到了林驚蟄,當即喜不自勝:「這就是林驚蟄同學了吧,哎呀,真是長得好漂亮。阿姨聽人家說了,我們志亮那個保送的名額你幫了大忙,阿姨真的謝謝你,謝謝你。」
眼睛都泛出淚來,說著出了手,林驚蟄有些手足無措,趕忙也手和握。
這是個務農的人,一的手林驚蟄就知道,對方掌心裡糙的老繭和口子刮得他發疼。
把保送名額給于志亮本來只是隨手為之,對方的專程道謝立刻讓林驚蟄不知該如何是好了,他張了張,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對方卻猛一下想到了什麼:「哎呀,你看我,你們今天高考完肯定很累了,我不耽誤你們時間,我把東西給你們。」
說著,朝後喊了一聲,一起來的那個乾瘦的中年男人就憨笑著背起了一個放在地上的灰麻袋,於母擺著手說:「快快快,胡老師你快把門打開,袋子重,我讓我老頭給你們扛進家裡再走。」
胡玉本想推,但看中年男人被麻袋得拼命用力的模樣,頓時就不敢耽擱了,趕打開了門,讓他們進去。
「留下吃頓飯吧,家裡還煮了湯呢!」胡玉拼命輓留。
「不了不了,今晚還得趕回村裡呢,再晚就沒車了,來不及了!」對方也拼命推辭,夫婦倆是不肯留下,拘謹地著手,臨走前還不忘跟林驚蟄道謝,「林驚蟄同學,真的要謝謝你,我們家窮,也拿不出什麼好東西,等以後志亮從群南大學畢業了,賺錢了,一定好好報答你。」
「真的不用……」林驚蟄扶著的胳膊好讓穿鞋,聞言整個人都不太好了,但夫婦倆很堅持,還放言以後每年給胡玉扛這一麻袋來。
他倆一邊說一邊離開,離開樓道後,終於不說報恩的事了,林驚蟄松了口氣,收回目,看向從頭至尾都沒怎麼說話的於志亮,朝對方點了點頭,充作告別。
於志亮鏡片後面的雙眼直勾勾的,他看了林驚蟄一會兒,垂下了目,輕聲說:「林驚蟄同學,謝謝你。還有,對不起,當時李玉蓉讓你轉班的時候,我太害怕了,沒有為你說話。」
「你別放在心上。」林驚蟄淡淡地回答,「我本來也不是刻意要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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