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恰恰聲音一如既往的悅耳：「喂？」

林潤生道：「恰恰，是我。」

悅耳的聲音一下便低了，那邊混了一下，卡拉卡拉的也不知道是在幹什麼，半晌後江恰恰才有些不耐煩地接著道：「不是說過了嗎？沒事兒打我電話。」

頓了頓又問：「這個月的匯款單我怎麼還沒收到，你匯沒匯啊？」

林潤生了下鼻子，雄聲質問：「你還敢說？我問你，我每個月給你匯的錢都花到哪兒去了？有沒有用在驚蟄上？」

那邊遲疑了一下，江恰恰若無其事地回答：「你這是什麼話？誰跟你說什麼了？」

林潤生一拍桌子：「你別瞞我了！我都跟驚蟄見過面了，他親口告訴我的！」

江恰恰的聲音立刻頓住，語速變快了一些：「他一個小孩子懂什麼，你居然也信？！」

林潤生被這樣十足的底氣鎮了一鎮，大概也是猜出了他的反應，江恰恰語速一下拔高，反倒帶出了濃濃的委屈和怨憤來：「你今天給我打電話就是為了問這個？你到底把我想什麼人了？林潤生你行啊，十幾年不來看孩子一眼的人反倒有臉來質問我了？孩子是跟你長大還是跟我長大的？那是我親兒子我還能虧待他？你著良心問問自己，你有沒有資格問我這個問題！」

林潤生從來辯不過，聽到這些詰問便氣弱不：「當初是你要求我不要打擾孩子的生活……」

「那又怎麼樣！那又怎麼樣！」江恰恰大罵，「那又怎麼樣！我就問你他是跟著誰長大的！」

林潤生沉默了。

江恰恰反倒咄咄人了起來：「你說話啊！這麼多年了，你怎麼還是這個死樣子？三子能打出來一個屁嗎？你還算個男人嗎？我把青春都給了你，我跟你結婚給你生孩子，你在群南教書的時候我陪你一起過苦日子，我忍了那麼多年，你是怎麼回報我的？我就問你林驚蟄是不是你的種？！你該不該給這筆養費？我這麼多年有沒有為別的事打擾過你？沒有吧？所以你給這麼點錢有什麼可嘰嘰歪歪的！」

說罷，又大罵：「還有，誰讓你去看他的？你憑什麼去看他？咱倆簽的協議你還想不想遵守了？！」

林潤生著急道：「我沒……是他認出我……」

「你放屁！！！！」

他被江恰恰打斷解釋，罵得啞口無言，坐在一旁的沈眷鶯卻從聽筒擴散出的聲音里聽了個大概，瞇起眼睛，見丈夫竟真的被這番詭辯鎮住了，好不容易停下眼淚的雙眼又開始發紅，頓時氣不打一來，抬手奪過了電話：「江恰恰，你說話客氣點，大家有問題不能平和一點解決嗎？」

江恰恰冷笑：「你誰啊，我和林潤生之間的恩怨你憑什麼過問，是不是太拿自己當回事了？」

「我不拿自己當回事，但你也別忘了當初你倆離婚的原因是什麼。」沈眷鶯卻不是那麼好欺負的個，半點也不懼，針鋒相對地刺了回去，「江恰恰，我真搞不懂你怎麼能那麼理直氣壯，當初跟齊清被捉在床的事你應該還沒忘吧？」

江恰恰頓時被噎得渾難，但因為沈眷鶯的家世地位，到底不敢造次，只能恨恨回口：「就林潤生這種男人，也只有你當個寶貝捧著！」

「這不是重點。」沈眷鶯氣定神閒地換了只手拿電話，「我們今天給你打電話，目的是為了查清楚我們這麼多年匯給你的林驚蟄的生活費的去向。江總，您和您丈夫都是正規企業家，應該不難懂得我的意思吧？」

江恰恰面對時遠沒有面對丈夫時的底氣。實在是搞不明白，離婚後被調到燕市的林潤生怎麼就能攀上沈眷鶯這種高枝兒。沈眷鶯也是，家裡要錢有錢要權有權，自己也居高位，什麼樣的男人沒見過，怎麼就能看上林潤生這種繡花枕頭？在一起生活了那麼多年，江恰恰太清楚前夫的品了，別看他外表嚴肅好像很能鎮得住場子，其實里就是個實實在在的草包！除了研究課題之外什麼都不懂，不會賺錢不會向上爬，了委屈回家還會哭！

江恰恰一想到對方在外頭表現得如此冷，關上門卻朝自己掉眼淚的模樣就想吐！

沒好氣地回答：「怎麼查？錢都花出去了，他的生活費學費不都得花錢？你們還想查賬啊？」

「也不是不可以。」沈眷鶯道，「我別的能耐沒有，查點小賬應該還不問題。江總要是沒有意見，那晚些我就幾個在群南的人上您家取一下賬本？哦，有可能您也沒記賬，沒事兒，您歷年給林驚蟄匯款的匯款單也可以。」

江恰恰一下氣虛了，哪裡能拿得出這個？卻也知道對方既然敢說，就必然有能耐做到，一時騎虎難下。

沈默半晌，只能：「我憑什麼給你們看？我是林驚蟄親媽，我怎麼給他錢關你什麼事？你憑什麼用這種理直氣壯的態度來問我？他是你生的啊？」

沈眷鶯閱人無數，聽到江恰恰這樣的應對就知道對方已經心虛，再不願意相信也只能確認丈夫帶回來的消息是真的了。

心中驚愕，著實想不到這世上竟還有江恰恰這樣的母親，因此也沒了好氣：「江總這話有意思，他當然不是我生的。不過你要是問我憑什麼用這種理直氣壯的態度來問你的話，您可別忘了，每個月給您匯這筆款子的人是誰。您要是拒不配合的話，就別怪我們從下個月起也不配合您了。」

江恰恰震驚：「什麼意思？你們不打算再給生活費了？！」

「那不一定。」沈眷鶯道，「您把賬單或者匯款證明拿出來，一切都好說。」

「你們不能這樣！」江恰恰這下真的慌了，近來群南兵荒馬的突然開始抓走私，進去了好些領導，其中就包括那個之前和他們有來往的王科長，連帶著順藤瓜提溜出來一大堆人。

那王科長被抓就被抓吧，關鍵在清查家中賄質的時候，還供認出了那臺型號罕見價格昂貴的大哥大的來路。從那往後和齊清就總被約談，公司也三五不時被查賬，生意大影響。

父親去世了，姐妹兄弟不頂用，江恰恰想在齊清的公司佔卻也一直沒找到機會。除了那個「總經理」頭銜每個月一千不到的工資和齊清給的零花，幾乎沒有任何經濟來源，要是連前夫這每月必到的五千塊錢匯款都失去，那在齊家就真的徹底沒有底氣了。

江恰恰嚷嚷：「協議里不是這樣說的！我跟林潤生簽過協議，他要付養費一直到林驚蟄結婚，你們不能毀約！」

「這種條例本沒有法律效用的，江總，您別跟我揣著明白裝糊塗了，包括條例里什麼不能生孩子啊不能看孩子的條例，這不都是看大家自覺麼？」沈眷鶯對付真的不要太輕鬆，氣定神閒地就將一番質問了回去，「別說林驚蟄現在已經年了，他即便是未年，江總知道法律規定的每個月給孩子的養費是多麼？」

嘲諷地笑了兩聲：「五十塊，知道麼？你以為我們每個月給你匯五千塊錢是因為你那份狗屁協議啊？那是看在驚蟄的面子上，懂麼？」

江恰恰啞口無言。

「別廢話了，晚些——」沈眷鶯看了眼自己手腕上的表，「九點鐘之前吧，我通知人去您家裡取東西，賬本或者匯款單都可以，真偽到時候我們會去覈實的。您最好配合一點，不要調皮。」

說罷，不顧江恰恰的五雷轟頂，啪的一聲掛斷了電話。

「你真是蠢死了！」氣得夠嗆，恨鐵不鋼地看著坐在旁邊的丈夫，手指在對方充滿不善意味的面孔額頭使勁兒點了點，「那個什麼狗屁協議，也只有你會當真，咱們每月幾千每月幾千的寄，都已經寄了十好幾萬了，以前給老爺子打電話的時候都你不知道問清楚的麼！？」

「他就讓我以後寄點。」林潤生沈著臉委屈道，「我哪知道……」

他癟了癟，心裡難極了。

沈眷鶯的兒沈甜甜剛推門進來，就被林潤生撲面而來的煞氣嚇得倒退兩步，僵在原地。

林潤生聽到靜一抬頭，看到繼，表當即一整，變回眉頭皺的嚴肅模樣，紅彤彤的眼睛看起來不像是委屈，到更像怒極。

沈甜甜對這個繼父還是有些害怕的，雖然雙方一直保持著井水不犯河水的關係。提著購袋站在玄關，小心地瞥向母親：「你倆……吵架了？」

「沒有。」沈眷鶯對旁人的這種誤解從來無法解釋，無力地擺了擺手，「沒你事兒，上樓寫作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