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驚蟄默默記了下來，先前他沒想到，高勝對計算機居然真的有那麼濃厚的興趣這是超出他意料之外的，確實應該給他們配一臺電腦。

他雖然欠了一屁債，但手上卻很寬裕，十庫巷那塊地貸到的四千萬買完鎮雄地產的掛牌土地後還有剩餘，買一臺電腦還是不在話下的。因此生出打算後他便迅速有了行，挑了比較空余的一天，將高勝拉去看電腦。

這會兒燕市的什麼電子城之類的還沒開起來，買電腦又麻煩又沒得挑選，得去電店，有時候還得預定。不過也差不多了，馬上大學寒假，學生們都得回去過年，現在預定完，第二年回學校正好就可以安裝用上，也不耽誤時間。

電腦這麼貴重的東西高勝肯定是不會同意要的，林驚蟄便說自己要買，這下高勝非但親自陪同，還拉來了自己興趣小組的一堆組員，只說裡頭有些人家裡已經裝了電腦，對行有些瞭解，可以讓林驚蟄不被商坑騙。

林驚蟄得以和這批大約是我國計算機史上的第一批IT人見面。

他們扎在學校機房裡，原本並不想挪窩，實在是被周海棠和高勝生拉拽才肯出的門。大冷的天，這群年輕男孩一臉疲倦地披著厚厚的大襖子著背走在路上，服鞋隨意搭配，穿得隨心所，跟林驚蟄見面時問好也有些拘謹，之後除非遇上專業問題，否則他們基本不吭聲，安靜得像是一群形人。

正如同周海棠所說的那樣，這是一群不修邊幅也不善際的神奇的存在。

這會兒能買到的電腦跟後世幾乎普及的晶數字之類的機型完全不同，顯示屏屁超大，加上主機，又大又沉又醜，屏幕分辨率和彩度也讓人難以忍。但這群好像對什麼都沒有興趣的男孩在看到電腦的瞬間卻好像遇上了小別重逢的友，一瞬間全來了神，簇擁上去霹靂啪啦地打字。

高勝原本在兩撥人當中充當傳聲筒，但後來也不知道討論到了什麼一下也加了敲擊鍵盤的隊伍里，他們不知道開個一個什麼件，聚在一起說著林驚蟄聽不懂的話打出許多林驚蟄看不懂的字母，電店的老闆在旁邊虎視眈眈地監視著，生怕這群沒輕沒重的年輕人搞壞了這臺貴重玩意兒。

周海棠嘗試去喚醒他們，但大伙沉迷其中，似乎對這臺電腦十分滿意，奧妙的語言中還夾雜著林驚蟄能聽懂的幾句，大概就是誇獎這臺電腦款式新用起來比學校機房裡的更好雲雲。

看來是很滿意了，林驚蟄便拉來那個一步都不敢走遠的老闆，詢問價格。

現如今的電腦確實很貴，全套下來價格將近兩萬五，這年頭一臺車甚至一套小城市的房子也差不多就這個價了，用在其他東西上的購買力更是十分驚人。林驚蟄卻沒多猶豫，直接付掉了三分之一的訂金，剩餘的三分之二，得等貨到安裝調試完畢沒有問題之後再支付。

到了這個步驟，電腦的最終歸宿就瞞不住了，因為資料單上要登記高勝他們寢室的地址。

高勝意識到林驚蟄的目的後立刻拒絕了，他甚至嚇得直接從電腦桌前的凳子上跳了起來，這可是臺價值兩萬多的電腦啊！他怎麼可能收下！

但林驚蟄要買什麼東西，從來是不會給人拒絕的餘地的，高勝連重生之前的他都拗不過，更何況現在老謀深算的這一個？因此是被林驚蟄套完資料後拉走了。

離開電城，那群年輕人剛才的熱沸騰就好像曇花一現，迅速銷匿無蹤，恢復了安靜，唯獨不同的是，回去的路上他們都或多或地開始打量林驚蟄。

誰也沒想到這臺電腦會是買給高勝的。這年頭大多數進計算機系的年輕人都各有著各的原因，他們當中很有人真正為計算機而來，學之後對計算機產生的濃厚興趣也很難得到旁人的理解和家庭的支持。這是個陌生的世界，國的普通人對電腦本沒有概念，許多人看到上面的小遊戲，就認定了這是不務正業。也因此，他們雖然絕大部分家境都不差，擁有電腦卻仍寥寥無幾。

在這樣的前提下，高勝和周海棠卻為了那個幸運兒，並且實現他們這個願的人甚至不是親人，而是一個與他們同齡的「朋友」！

這人一定財力驚人，也一定很重，是個好人！

沒能拒絕那臺電腦，高勝很有負罪，即便擁有了夢寐以求的東西他也不見得多麼高興，畢竟他時刻都記著林驚蟄還在申市欠下了七十萬的欠款呢。

那筆錢都不知道猴年馬月才能還清，現在又花錢為他們買電腦，高勝悶悶不樂，誰知正在此時，他們興趣小組的組長吳王非和副組長粱皮還一並找上了門來。

這兩人都是對著陌生人立刻安靜如的格，但只有組員之間相且聊起自己擅長的領域時卻總是靈噴湧眉飛舞，吳王非賊地打聽：「高勝，你那個長得特好看的朋友，是不是很有錢啊。」

高勝不搭理他們：「無可奉告。」

「別啊！大家好歹都是同壕戰友了，一起鬥了那麼久，你不看我的面子也得看代碼的面子嘛。」吳王非死纏爛打，「他一看就很有錢，幾萬塊居然給得那麼爽快。還肯給你買電腦，這證明他是個睿智又不老思想的人，咱們把他也拉伙吧。」

高勝有點不高興：「你什麼意思啊？要坑他是吧？」

粱皮要穩重一些，他推開滿沒好話的吳王非親自上場，容就冷靜有條理多了：「我們不是這個意思。高勝，興趣小組建立了那麼長時間，你對我們還沒有瞭解嗎？咱們現在研究的那個架構有多特別有多超前你比我們更清楚。」

高勝聞言沈默了一下，興趣小組里現在正在研究一個於他而言超級厲害的議題，是一個架構大到堪比教學材料各種案例的程序，主要容是實時傳訊，有借鑒一點國外現在很流行的網絡通模式，但創新開闢出了全新的容。

這對已經初步瞭解計算機規則的高勝來說實在是太妙太神奇了，於興趣小組的其他人而言也同樣意義深遠，大家每天廢寢忘食地開會探討，在有限的可以使用機房的時間爭分奪秒地實現自己的構思，每一個微小的進步就能讓他們熱沸騰歡呼雀躍。

吳王非是這個項目的主要組織人，他對這個傾注了所有人心的果抱有厚，且一直十分篤定大家研究的東西將會推互聯網進一個全新的時代。據說現在國外的電腦已經比較普及了，稍微有經濟能力一些的家庭都已經購了設備，海外也立了許多專業研究互聯網科技的公司，行業發展日新月異，前景喜人。

可他的躊躇滿志，在國卻遭遇了無數冷水。

吳王非比高勝大兩屆，這個程序的概念他是兩年前提出來的，從提出來時起就試圖找到有能力扶持自己深研究的合伙人，到現在團隊都已經基本組建好了，合伙人卻始終沒有蹤影。

他不善言辭，門路也窄，提出的理念別說陌生人了，就連家人也完全不支持。在很多人看來，他所說的那個龐大的虛擬世界完全就是無稽之談，都不用深研究，最淺顯的邏輯都講不通。虛擬世界的構需要人吧？他所說的龐大的虛擬世界更是需要千千萬萬的參與者，但一臺電腦多錢？國現在的平均收是多高？能買得起電腦的又有幾戶人家？

就這麼點市場份額，估計賣早點的客戶群都比這大，誰願意往里投錢誰才是冤大頭。

鼓起勇氣遂自薦幾次卻接連遇冷後，原本就不擅長言辭的吳王非更加恐懼與人往了，他很孤獨，幾乎到了四面楚歌的地步，所有人都對他的堅持抱有強烈的質疑和惡意，且不餘力地想要打消他的信念，家人更是已經為他鋪好了未來要走的路——畢業之後就進單位上班，然後結婚、生子，像所有普通男人那樣過完一生。

在這種對比之下，林驚蟄這個願意斥巨資給朋友購電腦的存在簡直就是一條救命稻草。

粱皮的境和吳王非相似，他倆以及興趣組里的組員們幾乎已經將自己所有的零花錢投了這個程序開發里，但仍舊是維繫艱難杯水車薪。他們堅持了太久，面對種種困境已經疲力竭，倘若再不能找到一個資金雄厚的合伙人，很難說他們還能接著將這個無妄的夢做上多久。

粱皮道：「M國都可以做到，憑什麼我們不可以？85年的時候國有幾臺電腦，現在有幾臺？誰敢說電腦以後不會變全民工呢？我們都對這個項目有信心，不是嗎？這會是一場偉大的事業，一旦功，我們會為譜寫歷史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