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南星罵了一句娘,看了眼手腕上的手錶,雖然極度不滿意,也只能接這個現實:「便宜他了。」
他想想又有些不放心:「你那人現在是被帶走了吧?不會咬出我吧?」
「您就放一百個心吧!」對方極其篤定,「老馬也不是第一天干這行了,只要他咬死自己喝多誤事,誰也沒法拿他怎麼樣,現在沒出人命,他最多也就判個兩三年,只要錢給到位,他蹲得高興著呢。我已經打點過關係了,一會兒市局的人去支隊那邊把人接走,一切就按照合法的流程辦,誰也挑不出錯來。」
史南星沈著臉掛斷了電話,目看向窗外流逝的行道樹,心說真他媽禍不單行,乾啥啥不順,連個林驚蟄都弄不死。
他倒是更想找肖馳下手呢,反正以後也沒打算回國了,臨走前瘋狂一把也好。但後來權衡了一下,還是理智地打消了這個念頭,畢竟肖家那對夫婦的力量,他一點也不想挑戰和領教。
但淤積在口裡的這口氣總得發洩出去,否則他哪怕踏上了另一塊國土估計仍會耿耿於懷。
林驚蟄簡直是最合適的人選,與他同樣積怨頗深,偏偏沒有肖馳那難搞的背景,雖然給方家當過狗,但方老頭退休多年,又人丁單薄,影響力早大不如前了,真懟起來史家未必遜。
這小癟三在幾年前就攪黃了他潛心佈置多年的走私海運生意,哪怕對方出於無心,終究還是當了方家手上最利的那桿槍,穩準狠地扎進了他的心坎里。而後在燕市又給鎮雄地產使了不絆子,要不是他,祁凱也不至於窮到幾千萬都拿不下來的程度。更可氣的是這人還肖馳狼狽為沆瀣一氣坑了他手上百分之十的四風廣場的份!媽的!想到那時候自己本以為勝券在握實則被耍得團團轉的狀態,史南星夜裡就輾轉難眠。
把這人弄死,也算是了卻了他的一番執念了,洩憤之余還能惡心惡心肖馳。
肖馳心積慮地阻斷自己朝肖家寄的那些照片,不就是擔心自己變態的好被家人知道嘛。因此林驚蟄出事之後,他只有兩種應對的可能,一種是瘋狂報復,試圖查明,作大了,一個不小心就會被肖家人發現,到時候自有他們一家人窩裡鬥去。另一種可能,就是明哲保,為了形象打落牙齒和吞,這樣雖然比較可惜,但在史南星看來,也足夠令對方終耿耿於懷了。
媽的,現在一番準的籌劃,全被個不靠譜的司機破壞了,更煩人的是史南星已經結清了款項,還是對當下的他而言相當不小的一筆,現在賠了夫人又折兵,簡直不能更窩囊。
枉他此前還想將林驚蟄的死訊當做自己臨別前的贈禮呢。
這個憾的小曲令他一路上都心不濟,史南星中途還接了個電話,祁凱打來的,對方問他現在在乾嘛,他回答說自己還在西南的家裡。
實則燕市國際機場恢弘的建築已經遙遙出現在了道路遠方。
距離登機還有三個小時,史南星悠閒地吃完了一份昂貴的餐點後才前往辦理手續,一邊遞出自己的各項證件,他一邊籌算著給遠在海外的一個老朋友撥去電話,預約自己落地後的接風派對。
但電話那頭愉快爽朗的笑聲中,櫃臺的人卻忽然站了起來。
史南星正不明所以時,便聽到對方嚴肅的回應:「對不起,先生,您已經被限制出境了。」
「餵?餵餵?」電話那頭的友人在雙方突然終止的對話中高聲尋找他的存在。
史南星猛然切斷了電話,難以置信地著櫃里的工作人員,收回自己的證件反復翻看了兩遍:「你是不是搞錯了?」
得到了肯定回復的那一瞬間,彷彿頭頂一道驚雷劈開天際,史南星不知所措地後退了兩步,在後方隊伍其他乘客們充滿探究的視線中,慌地提著行李躲到了僻靜。
「媽!」他撥電話給家裡,「怎麼回事?我被限制出境了!」
史家人也嚇了一跳,他們就沒聽說過這件事,確定兒子沒搞錯後,史母慎重地回答:「你不要急,我現在就問問是怎麼回事。」
限制出境可是件相當嚴重的事,往往只有涉足進了非常嚴重案件里的相關人員才會獲得這種待遇。史南星無法無天慣了,哪裡見過這樣的陣仗?他做夢都沒想到會在這一環節出現問題,當即腦子里全都是沙蓬那一幫人的手段,第一次惶然到變,不知所措地蹲在地上。
片刻之後,母親卻問回了一個令他完全不著頭腦的答案。
「兒子,你到底幹什麼了?」得知真相的史母語氣充滿了張,「我聽說你的限制是沈家的老爺子親自去申請的,你怎麼會得罪他們家?」
「沈家?」史南星聽到這個姓氏心中一突,「哪個沈家?」
「還有哪個沈家?就是你眷鶯姐姐的娘家啊!燕市除了家之外,還有哪個沈家?!」
沈眷鶯的娘家?那確實是個厲害的大家族,史南星完全迷茫了。他將自己過往的所有行徑一一回憶了一遍,卻怎麼也想不起來自己在什麼時候做過令沈家不悅的事,恰恰相反,他對沈家那一家的長輩從來都是客客氣氣的,每逢年節還登門拜會,風雨無阻,他平常見到沈眷鶯,還能親地聲姐姐呢。
這邊的一團迷瘴還沒梳理明白,手中的電話再度響起。
史南星陷在深刻的自我懷疑中,幾秒後才反應過來,接通了電話。
前不久才信心滿滿和他拍脯保證過後續萬無一失的地頭蛇在電話接通的瞬間便劈頭蓋臉砸來一堆的質問:「史總!我看在祁總的面子上才接的你的生意,可你他媽也太不地道了吧?手之前給我們提供假消息?!」
史南星還沒回神就被一頓臭罵,眉頭當即皺起:「你他媽發的什麼鳥瘋?!」
「我他媽還想問你呢!!老馬撈不出來了!!!」
史南星聽到這個消息,面當即一肅:「怎麼回事?你剛才不是說已經安排好了嗎?你把話說清楚!」
「說不清楚了!!這筆賬沒完史總我告訴你!我們老老實實給你辦事兒,你背地裡耍這種心眼——」對方已然被突變的況弄得焦頭爛額,半點不顧忌史南星的面子,直接破口大罵,「還外地人,還什麼不用怕,你他媽怎麼不告訴我咱們要搞的是沈書記的親兒子?」
史南星一派茫然:「你在說什麼?哪個沈書記?」
「沈眷鶯!!!」對方的質問聲嘶力竭,「你別告訴我你不認識!」
史南星比他還要錯愕:「你在說什麼?沈眷鶯哪來的兒子?」
「沒有兒子,姓林的是從哪裡來的?!!」對方見他直至這會兒還想裝傻充愣,已然徹底放棄,只無比沈地撂下一句狠話,「沈眷鶯已經親自趕到市局了,該怎麼著你看著辦吧,沒能帶眼識人我自認倒霉,但假如都折在這件事里……史總,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對方自顧自結束了談,徒留史南星頭腦空白地消化這個消息。
林……林驚蟄是沈眷鶯的兒子?
這怎麼……這怎麼可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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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眷鶯接到兒電話的那瞬間頭髮都險些炸開,原本在上班的,直接假也不請就曠工跑了,路上通知了正準備去上課的丈夫,綿綿的林潤生第一次將車速飆上一百碼。
丈夫的眼睛都紅了,愣是一路都沒有掉眼淚。
沈眷鶯一面跟兒通話,得知肇事司機的反常舉止和分局不正常的理流程,氣得渾發抖,直接將求助電話打給了父親。
從來個要強,家那麼多年,這還是第一次朝娘家開口,年邁的父母和一眾兄弟全都被炸了出來,幾乎瞬間就鎖定了所有的嫌疑人。
到了這個時候,林驚蟄之前各種為了大家族和睦或者鎮流言蜚語堅持的保舉措全都被拋諸腦後,沈眷鶯站在支隊的大廳里擲地有聲——
「誰敢我兒子!」
林潤生周肅殺的氣質幾乎凝練刀,他甚至本沒有心力去關注另一家本不該出現在這裡的人,確認了兒子安全無事之後,直接將林驚蟄抱在了懷裡,好半天不肯松開。
認真算來,這還是這對父子兩輩子下來第一次如此親的接。
林驚蟄的心有些複雜,林潤生的上散髮著清洗劑的氣味,很獨特,但不難聞,縈繞在對方僵的臂膀里。他遲疑了一會兒,仍舊覺得相當不習慣,但還是緩緩抬起手,摟在了對方的後背上。
林潤生的胳膊一下收了,林驚蟄聽到他咬牙關時發出的咯吱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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