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驚蟄被他喊停腳步，回首過來，林潤生本來一肚子的話，接到兒子的目後又立刻啞聲，不知自己該說什麼了。

沈甜甜默默走在哥哥的後，適時開口，小聲問：「哥，你不跟我們回家麼？」

林驚蟄覺肖馳摟在自己腰上的胳膊一下收了，對方上原本平和的木質香氣也逐漸繃了起來。肖慎行和于姝鴛原本只是下意識把林驚蟄前行的目的地定位在了自己家，此時才猛然意識到什麼，肖慎行停下腳步，回首一，借由燈錯愕地捕捉到了林潤生眼眶里迅速積蓄起來的淚，當即嚇得整個人都不太好了。

于姝鴛渾發麻地松開和丈夫輓著的手，上前用胳膊肘不著痕跡地捅了兒子的肋骨一下，見肖馳還是繃著臉一副不願鬆手的樣子，索手掐住兒子後腰的一塊轉了一圈。

「驚蟄呀。」于姝鴛笑瞇瞇地拍了拍終於恢復自由的林驚蟄的胳膊，善解人意地建議，「你爸估計也嚇著了，去車上陪陪他吧。」

林驚蟄與目對視，失笑地點了點頭，又了肖馳執拗拉著自己擺的手，充作安。

「對了驚蟄。」于姝鴛想到什麼，在他離開之前，又補充了一句，「這個事我和你叔叔商量了一下，都決定先不告訴，年紀大了，專心禮佛，也不是特別好，我們擔心嚇著，萬一再承不住。唉，到時候你回家，也記得別說好嗎？」

林驚蟄回憶起老太太似乎偏高的脂和，立刻點頭：「我知道了。」

******

林驚蟄以為父親和沈眷鶯多會詢問一下自己和肖馳的事的，但其實並沒有，林潤生一路在駕駛座繃著臉開車，車速保持在四十碼上下，平穩得覺不到一點波瀾。

白天在警局里的那個擁抱彷彿來自於對方急之下軀崩裂出的另一個靈魂，林驚蟄還記得對方僵的肢和服上洗滌劑的香氣，副駕駛的沈眷鶯看著丈夫鬢角冒出的汗水，只得無奈搖頭。

沈甜甜抓著哥哥的手腕一直不肯松開，明顯已經十分困倦，回家後仍舊堅持不肯讓林驚蟄走。

似乎還是嚇到了，昏昏沈沈時仍抓著林驚蟄服的袖子，林驚蟄了把汗的頭髮，嘆息著道：「抱歉。」

完全是因為他，這個小孩才會留下如此可怖的記憶。

沈甜甜半夢半醒地睜著眼，聞言微微搖頭，又問：「哥，你不害怕嗎？」

林驚蟄坐在床頭為掖了掖被子，語氣輕鬆地回答：「我是哥哥啊，怎麼會害怕？睡吧。」

沈甜甜眼簾微微合攏，似乎是睡著了，但安靜了片刻，又輕輕發問：「哥哥。」

林驚蟄：「嗯？」

「我今天在支隊的時候。」沈甜甜迷迷糊糊地嘟著道，「我看到肖哥親你了。」

林驚蟄被問得赧然，回想一下自己當時當眾赤著腳和肖馳劫後餘生般不顧一切親吻的模樣，也覺得一直以來在妹妹面前維持的形象有一點崩塌，不好意思地嗯了一聲。

沈甜甜問：「哥哥你喜歡他？」

林驚蟄一隻手在妹妹的被窩上，循著肖馳曾經對自己做過的那樣，輕輕安地拍打。沈甜甜的房間很溫馨，裡頭放著各種各樣他買回來的紅的玩偶擺件，他還給沈甜甜換了個罩著紗簾的公主床，舒適的燈里，林驚蟄半晌後夢囈般回答：「喜歡。」

沈甜甜終於睡著了，抓著林驚蟄袖子的小手片刻後一點點松開。

林驚蟄又坐了一會兒，回想起白天對方跳上貨車和司機打架時驚險的形，雖然明知道對方應該聽不到，還是笑著掐了下沈甜甜尖尖的小鼻子教訓：「臭丫頭，以後要是再敢跟今天這樣打架，我非得揍你一頓不可。」

他說罷，俯親吻了一下沈甜甜的額頭，關上燈輕手輕腳地離開了。

黑暗中原本應當陷睡的沈甜甜輕輕地睜開了眼睛。

被窩里的手出來著額頭，著合攏時因為離去的人格外注意甚至沒有發出一點聲音的房門，片刻後翻了個，無奈地嘆了口氣。

林驚蟄路過走廊時，聽到大概是主臥的位置傳來了林潤生的哭聲，往下一看，父親和沈眷鶯果然沒在客廳。

他進去安似乎也不太好，林潤生今天憋了一整天，明顯就是不想在孩子們面前哭出來。說來也厲害了，林驚蟄好幾次都以為他應該憋不住了，誰知道竟然堅強地忍到了現在。站在門口聽了一會兒，林驚蟄回到那間屬於自己的房間，洗好澡躺了一會兒，怎麼也睡不著，還是寫了張紙條起出去了。

路上他給肖馳打了個電話，肖馳直接穿著睡趿拉著拖鞋等在了院子里。

肖家人也都沒睡，于姝鴛見到最終還是黏在一起的兩個孩子，同丈夫失笑地搖了搖頭。

老太太被蒙在鼓裡，似乎並不知道自家一眾小輩們今天經歷了什麼，見到林驚蟄後，還拉著對方到佛堂里解籤。

老太太笑瞇瞇地朝耐心為一頁一頁翻解籤書的林驚蟄誇獎道：「還是你乖，還是你好，比你叔叔和阿姨強多了。」

護符的事件之後，林驚蟄便對這個和慈祥的老太太莫名的敬畏了許多，這次倘若不是為了去撿那枚護符，他當下真的就不知道是否還能平安坐在這裡了。老太太的笑容看上去皮笑不笑非常嚴肅，但相久了林驚蟄才知道是多麼單純可的一個人，因此應對時的態度也格外的溫和，像哄小孩似的，從兜里掏出了沈甜甜帶給他的那盒曲奇餅乾遞過去：「不可以吃多，一天最多五塊。」

「好香。」老太太皺了皺鼻子，拿著餅乾立刻笑得見牙不見眼，瞧了眼佛堂外頭，第一時間將餅乾瓶放在供桌上，朝不明所以的林驚蟄比了個"噓"聲，小聲解釋：「我給菩薩也聞聞。」

林驚蟄偏著頭笑著看雙手合念經的模樣，著香燭後頭菩薩那雙含笑慈悲的眼睛，想了想也跪在團上，潛心謝了一番。

但不論他再如何逞強，潛意識的反應仍不會作假。夜半更深，肖馳被囈語的林驚蟄驚醒，他翻坐起，借著窗外撒的月，看著林驚蟄彷彿被什麼無形的束縛捆綁住，滿頭大汗費力掙扎的模樣，下意識就想出聲輕輕醒對方。

黑暗中突然傳來了一聲輕噓，肖馳渾激靈了一下，徹底醒過神來，才發現自己年邁的居然也在房間里，此時正站在靠近林驚蟄方向的床邊。

「——」肖馳著對方難得嚴肅繃的神，剛想出聲。

肖抬手打斷了他，微微搖了搖頭，與肖馳對視。

一老一的目在夜中都帶著奇異的波，肖馳意識到了什麼，輕聲問：「您知道了？」

老太太嘆息了一聲，抬手憐惜地了林驚蟄鬢角下的汗，然後巍巍地手進兜里，掏出一個繡線歪歪扭扭的護符來。

將紅繩輕輕地綁在林驚蟄的頸項上，肖一下一下地輕林驚蟄的短髮，口中念念有詞。林驚蟄皺的眉頭便在的安下一點一點松開了，原本不安穩的睡姿也逐漸平靜了下來。

「阿彌陀佛。」收回手，著面帶關切的孫兒嘆息了一聲，失笑道，「還想瞞著我，你跟你爸媽一樣，都是群不省心的孩子。」

肖馳的手在林驚蟄被窩上輕有序地拍打著，聞言雙手合十，朝討饒地拜了拜：「沒有下次了，明天我就上佛堂抄經。」

******

史南星很快意識到事真的大條了。

他被限制出境的理由十分正當，用的是他佔有部分份的鎮雄地產有拖延貸款風險的理由，史家人原本想在中間替他調停一下，可手的沈家老爺子毫不想顧及面的樣子，始終不肯松口。

史家人一開始還不理解問題的嚴重，以為他大概是又乾了什麼壞事讓老人家不高興了，還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讓他服再在國呆上一段時間，等沈老爺子消氣之後再走不遲，可只有史南星自己知道，他的況本就沒有那麼樂觀。

與沙蓬約定好的日期眼看要到，每接近一天就更多一些被發現的風險，這麼短的時間搞到給對方的錢絕對不可能，而他完全預測不到屆時拿不到錢的沙蓬會展開什麼樣的報復。

傻白甜的家人們一徑勸說他以和為貴，退一步海闊天空，史南星不敢說沙蓬的事，萬般無奈之下，只好崩潰地供出了自己買兇殺人的事。

他不說也沒辦法，之前與他接的那位燕市地頭蛇從那通和他爭執的電話後就再沒聯絡過他，那位一直咬死了自己只是醉酒駕車的司機似乎也沒能順利被帶出支隊。史南星試圖去探聽消息，但有關這件事的保程度很高，就連他都探聽不出太多細節。只知道近期燕市的治安一下收了，許多原本無法無天的地流氓都被帶走調查。幾天時間，燕市連拔起了好些混混幫派，那個和他開展了親合作的著名地頭蛇估計也沒法扛過這陣風波。倘若對方被抓，事就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