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擺上鑲邊的上千顆珍珠啊水鑽,什麼婚禮的伴手禮居然是hero價值不菲的最新款手機,什麼新娘的捧花是哪個哪個著名花藝家親手設計的一束的價格有多麼昂貴,什麼現場的玫瑰全部空運來哪個國家,什麼當天拍攝到的讓整個酒店的停車場都蓬蓽生輝的無數豪車。相親對象說起這些時了若指掌,甚至估算出這場婚禮花銷至超出一個億這種不可思議的數字。滿臉滿眼都是羨慕和憧憬,江潤卻全程聽得如坐針氈。
又是一次沒有結果的見面,江潤回家後也提不起玩遊戲的興趣。他不自掏出手機來搜索那些消息,而後被眼前所見的一切打擊得毫無鬥志。
多麼話啊,王子和公主的婚禮。
他隔著屏幕都能到林驚蟄撲面而來的風,香車豪宅揮金如土,兩個世界的差距前所未有的鮮明。江潤不想去回憶自己小時候在對方面前耀武揚威得意洋洋的臉,那總是讓他到無盡的恥。可對方的存在卻永遠揮之不去,就連前段時間酈雲一中的90屆畢業生同學會,話題都都從頭到尾圍繞與此。
出於安全原因林驚蟄沒到場,但鄧麥帶著他的心意回來了,直接私人撥款給學校建了一幢樓,還齊聚了五班的同學,邀約眾人去燕市玩耍。
出了那麼一個有能耐的知名校友,一中校領導的尾都差點翹到天上。現在連網的信息欄都掛滿了對方的宣傳,即將開建的教學樓更是直接以對方的名字命名,生怕馬屁拍得不夠響。
原本的尖子生一班的風頭被五班搶得乾乾淨淨,偏偏所有人還都將此當做了理所當然。跟隨林驚蟄離開酈雲如今也為人生贏家的鄧麥收穫了無數艷羨的目,一班生一邊嘆他被林驚蟄看重的好運,一邊話裡話外恨死了從前的班主任李玉蓉。在他們看來,要不是當初李玉蓉沒事找事給林驚蟄換班,說不準現在代替鄧麥犬升天的,就是他們當中的某一個人了。
所有人選擇忘了自己當初送別林驚蟄時的沉默不語,將深埋在記憶裡十幾年前偶爾復習時跟林驚蟄進行的一句簡短的對話都挖掘了出來,以此佐證他們當初關係不錯。在這樣熱裡,江潤理所當然淪為了笑柄,他混得甚至還不如自己班裡大多數同學,在關係上,卻是林驚蟄正兒八經的表親。
不過這對表親之間過往的恩怨同樣人盡皆知就是了,江潤當初拉幫結派排林驚蟄的手段現在看來也稚得無法形容,當初的贏家在十幾年後輸了個徹頭徹尾,人生無常這個詞語恐怕再沒有更加合適的事例來詮釋了。
江潤在無數裝模作樣的惋惜和關懷聲中落荒而逃,直到如今仍無法從那種強烈的失落裡走出。
得知兒子這次相親又沒功,怒氣衝衝的江曉雲回家後做飯的靜奇大無比,砸鍋摔碗地指桑罵槐。
江潤和父親並排坐著,聽著電視機裡新聞放到一半突然播的有關前些天那場婚禮的容,父子倆雙雙無言。
好半晌之後,劉德嘆息出聲。
“也不知道你大姨現在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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遙遠的另一個國家,雪花紛紛揚揚。
一輛小型代步車從積雪中開過,停在超市大賣場的停車場。駕駛座上下來一個瘦削的人,年紀不輕,穿風格有些落伍,糙的手從後備箱取出大大的購袋背在肩膀上,頂著風雪鑽進這開了快一個小時的車才趕到的,非常偏遠但是東西比一般超市便宜得多的亞裔超市裡。
“牛、西藍花、番茄、小麥……”
舉著一張寫滿了英文的紙慢吞吞念著,對著標價牌仔細確認,好半天后才購買齊自己來前準備的東西,推了整整一車。
哦!牛在減價!
遠冰櫃擁的主婦群讓雙眼當即一亮,瘦削的軀也不知道哪來的力量,是進了一群戰鬥力超凡的黑人大媽中,搶到了兩瓶一加侖1.5金的純牛。
手勁大得驚人,這恐怕要謝剛來時為站穩腳跟鍛煉出的能力。那時被安置在紡織廠裡天天沒日沒夜地幹活,什麼沉重的東西都要靠人來搬運,原本不沾春水的十青蔥般的手指早早被折磨得變了形,不過這也使得的比起過去強壯了許多,通常不大生病。
買完了牛,準備去結賬,在書籍櫃檯附近猶豫了一會兒,拿起一本話書翻看價格。
十金。
很貴。
掏出自己的錢包打開,數了數裡頭家人給隨攜帶的買菜和加油的之外的錢,好半天之後,還是咬咬牙將這本書放進了購車裡。
外頭的天已經黑了,雪迅速積起,超市門口前一個離開的高壯的黑人大媽大驚小怪地咒罵著惡劣的天氣,邊大約是兒子的年輕男孩撐開雨傘,一邊安,一邊從媽媽手中接過了沉重的袋子。
江恰恰著那兩道影在燈裡漸行漸遠,發了一會呆,才回神朝車子走去。滿滿當當的購袋比沙袋還重,扛得肩膀不住下沉,咬著牙在心中數數支撐,終於沒在打開後備箱之前摔倒。
上車後打開保溫杯喝了口熱水,手腳才終於暖和了一些。這鬼地方的居民習慣喝冰涼的自來水,超市的熱咖啡則足足兩金才能買到一杯。江恰恰溫比較低,這似乎是娘胎裡傳到的病。在國時隨時隨地有熱水喝還沒覺得怎麼不方便,出來後凍了幾個冬天就學乖了。
窗外的雪越飄越大,紛紛揚揚,路上已經有商家和居民開始朝店鋪和屋子懸掛聖誕彩圈。離開較為熱鬧的一塊街區後,四周突然安靜起來,除了迎面偶爾駛來的車流,外面幾乎看不到走的影。這裡看上去比酈雲還要落後靜謐。
貧民窟的治安比起城區要混許多,最近還經常發生醉酒的流浪漢拿石頭砸路過車玻璃的事件,江恰恰暗自提起了兩分小心,一路警惕四顧,好在終於平安無事地開到了家裡。
提著沉重的袋子剛打開房門,便有狗伴隨著暖氣的熱浪撲面而來,趕忙將大門掩好,放下袋子的同時朝自己跑來的大狗的腦袋。
“麥克,不許!”正在做飯的主人聽到靜,出來後見到立刻出了一抹笑容,“恰,回來了,路上怎麼樣?”
“還好,就是外面太冷了,這場雪估計會下上個好幾天。”江恰恰將搶到的打折牛放進冰箱保險櫃裡,打量了一下窗外紛紛揚揚的景致,卻沒有欣賞的心,“這場雪之後,西藍花估計又要漲價了。”
主人拍拍的肩膀充作安:“以後別跑那麼遠去買菜了,你本來就不好,更何況萬一被人發現……”
話未說完,兩個人卻都知道後頭的容是什麼,一時氣氛沉寂下來,無人作聲。
直至一聲甜的聲音從廚房外傳來:“媽咪!!”
一個大約只有十歲的黃皮的小孩蝴蝶似的飛撲過來。
江恰恰看到的瞬間,蒼老的面孔上便浮現出了濃濃的寵溺,蹲下張開雙臂抱住這個孩使勁兒親了親,掏出揣在懷裡的那本昂貴的故事書,在對方的眼前擺了擺:“當當,這是什麼?!”
孩兒驚喜的尖聲中,主人朝出一個無奈的笑容:“恰,你又在用自己的錢給安娜買東西了。”
江恰恰著孩茸茸的腦袋,臉上縱橫的皺紋中逐漸流淌出了深深的無奈:“我得了這個病,也不知道有幾年可活了,到這把年紀,邊也沒有一個親人……安娜從小被我帶大,就是我的親孫,我不給花錢,還能給誰花呢?”
主人眼底深流出了深深的同,為這個在家中照顧了自己將近十年的,早已垂暮的老人。
初識對方時,也在一個冬天,地點是另一座城市的唐人街,對方被熱油燙傷,從後廚出來尋找藥品。
那時剛剛和男友分手,懷著孕坐在雪地裡哭泣,對方小心翼翼地遞過來一個保溫杯,用字正腔圓的中文詢問是否需要熱水。
不需要熱水,但需要工作,和一個工作之餘可以為照顧家庭的人。只不過這個國家的人工著實太貴,憑的能力,本無法支付雇傭正規保姆的錢。
不過江恰恰卻迫不及待地跟走了,說只要不再日復一日幹那些重活,哪怕只給一口飯吃都好。
不知道對方是什麼來歷,只知道對方似乎是國沿海渡過來的,被蛇頭騙到了一家地下工廠幹活。因為在國欠了很多錢,對方被騙也不敢找大使館求助,能有一個離開的機會,迫不及就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