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這不是胡老闆嗎。”

葉笑著迎了上去。

“先生上午好，我是來送我家孩子上學的。”胡至福打了個招呼便直正題。

“人呢？”葉看了看他周圍。

“小妹，過來！”胡至福轉朝後面吼了吼。

葉看去，在曲徑一轉角，探出一個小腦袋來，梳著羊角辮，瞪大了眼睛。只是眼睛裡面滿滿的嫌棄和不耐煩。模樣是小孩子的模樣，純真不減。

“爹，我說了我不讀書啊！你非要給我報什麼私塾！”那小姑娘不願意過來。

“胡鬧！你才九歲，不讀書能幹嘛！你學紅也不學，跟我學賺錢也不願意，現在到這麼好的先生，非得讓你好好讀書不可！”胡至福表現出一個爲父輩的威嚴來。

那小姑娘一下子就不樂意了，從轉角站出來，雙手叉腰，哼唧一聲，“讀書有什麼用！你看那些念著‘之乎者也’的酸書生們，都是那些口上說話好聽，但是一點用都沒有的傢伙！隔壁那王大哥不就是嗎，當年是被閉著去讀書考功名，結果現在天天呆在家裡，一分錢都賺不到還指抱負家國。讀書，沒有用！”

葉滿臉笑意，且不說這小姑娘說得正確與否，但是說話的方式很有邏輯和節奏，一點不像是個八九歲的孩子。便想著，這胡至福看上去其貌不揚，沒想到倒是生了個這般聰明伶俐的兒。

“胡鬧！你不讀書那你想做什麼？”

“我要修仙練劍！”說起這般話，葉看到小姑娘眼中迸發無限生機。

“你！”

“讀書救不了天下，修仙纔可以！我胡蘭是要踏足天下，行俠仗義，力挽天下於大江狂瀾，拯救生靈於流漂櫓！”名作胡蘭的一言驚四座。

葉的確是驚訝了，因爲這番話完全不像是沒讀過書的八九歲小姑娘說得出來的。他側小聲問：“你家兒真的沒讀過書嗎？”

胡至福沉一聲，沒有選擇瞞，“不瞞先生，胡小妹早已讀遍這黑石城能讀的書了。”

葉驚異，他去過黑石城的書店，雖說書不多，但不同樣的也得有一千多本。一個小姑娘，不過八九歲，便讀了一千多本書，這是什麼天才啊！

“那爲什麼你還把送到我這兒來？”

胡至福面帶歉意，“我深知胡小妹心不在黑石城，但是畢竟才九歲，不敢讓出門闖，都不知如何安置，但是先生出現後，我深小妹一定可以在先生這裡學到更多。請先生原諒我的胡猜測。”

葉笑著搖搖頭，“不礙事，不礙事。這胡蘭就讓我來跟說說吧。”

“先生請。”

葉負手而立，遠著胡蘭，笑著問：“敢問這位小俠，你口口聲聲說要拯救天下蒼生，黎民百姓，那天下當如何救？”

胡蘭眼中迸發神采，不做胡攪蠻纏之態，正而立，郎朗開口，“我願習得一劍，可斬天下大千修士作惡之念，可降天下萬般妖魔噬人之慾。”向前一步，擡頭而，“如是這般！”

葉溫聲而笑，向前一步，帶起一陣清風，“那你去哪裡習得這斬妖伏魔之劍呢？”

“大千世界，必有我胡蘭可學之劍。”胡蘭不退一步。

葉繼續向前，“你心比天高，願救天下蒼生，可是天下蒼生需要你救嗎？”

胡蘭稍稍一愣。

葉繼續開口說：“你說天下蒼生陷於泥漿，但是我觀天下，生機，何來泥漿之相？你連這黑石城都未走出，又怎知天下三分？”

胡蘭張言，但是話到邊卻吐不出來。

“你口口聲聲讀書無用，可又知讀之真意？書之真意？口口聲聲學劍，又怎知劍之真意？憑你所學，連這黑石城都看不遍，又怎麼說天下？說到底，你也只是心比天高而已。”

“你胡說！”胡蘭漲紅了臉，不過哪裡爭得過葉這從鍵盤時代過來的人。

“儒之大家，自稱一派，世人皆不敢說讀書無用，偏你敢說，若你是那九天的劍仙也就罷了，可你不過一手無縛之力的小姑娘，何來讀書無用一說？”

胡蘭手指著葉，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單單隻論講道理，是無法鬥得過葉的。但是這小姑娘自是聰明伶俐，只見深深吸了兩口氣，冷笑一聲說：“管你說得天花墜，我就不讀書，我就要學劍！”

葉一愣，便又立馬無語而笑，心道這小傢伙還是個賴皮啊。於是他瞇了瞇眼睛，蹲下來輕聲細語地說：“胡蘭，你聽過一句話嗎？”

“什麼？”

“說啊，不喜歡讀書的劍客不是一個好道士。”

“嗯？什麼意思？”

“你要這麼想，要是你飽讀詩書，知天下聖賢之言，以後學了劍便可在斬妖之後，在那斬妖之地暢快地作詩一首，教天下人知你胡劍仙，若是在與人決鬥時，一言一句之間皆是鋒芒，管教那對手不敢說你是隻懂打架的野蠻。”

胡蘭轉了轉眼睛，眼中慢慢升起彩。

葉繼續說：“你說讀書無用，但你又怎知古有夫子，一句‘夫子曰’敢教天下鬼神皆驚泣，又有劍仙李太白，酒愁腸，七分化作月，餘下三分呼爲劍氣，繡口一吐便是半個盛唐，還有那朱子，敢說‘無人慾即皆天理’爲天下做規矩，有那開盛世先祖，呼大好河山，四下蒼茫獨他一人引領風，敢天下妖魔皆不許言語。”

胡蘭聽此，眼睛瞪得越來越大，怔怔地看著葉，眼中那嚮往他所說的盛世偉岸之人之幾乎要迸發出來。不管是那“夫子曰”、“劍仙李太白”、“爲天下做規矩”、“天下妖魔不許言語”，都無比吸引，每一個都正好中想學劍的原因。

轉而，語氣和許多，問：“我看遍黑石城的大小書，都沒看到你說的這些，爲什麼你知道？”

葉站起來，轉過走到三味書屋牌匾下，著四個大字，片刻後轉輕笑說：“那是你學得不夠。”

在這一剎那，胡蘭恍惚之間好似看到前面那葉先生兩袖清風，一浩然正氣直衝雲霄。

恍然良久之後，一步一步向前，一字一句說：“學生胡蘭，見過先生。”

一陣清風吹過，爲葉吹來一位終有一日必將驚天下的學生，他心暢快，大步走進院子。只留下一臉驚駭的胡至福、略有所思的曲紅綃和眼神澄明的秦三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