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家家,運氣罷了,張礦長就不要再誇他了。」
「柳老師,就要過年了,咱們煤黑子,也沒啥好東西,就是煤碳多。我人在阡石山裏掏了些碳,希柳老師不要嫌棄。」
老爸嚇了一跳,敢這車碳是給自家送來的?嘎斯車一車碳至兩噸多,四五千斤,可是個大人。自己與張礦長只是泛泛之,哪當得起這麼大的人?
我也給老張唬得一愣一愣的。這傢伙,到底打的什麼算盤?就為了修好一臺電機?如果我真只有八歲,或許就信了。
「張礦長,這可使不得。」
要是換了以前,老爸一定會跳起來,如今經歷了許多風浪,也就不會輕易大驚小怪。
「哎呀,柳老師,阡石山裏掏出來的碳,沒花公家一分錢,有什麼使不得?小李……把碳卸下來……」
張礦長辦事利索,那個小李的司機也不慢,不待老爸有何話語,便將一車碳卸到了屋外的曬穀坪上。
老爸是個豁達人,見張礦長如此熱,便不再勸阻,也沒說給錢之類的客氣話。因為他清楚張礦長是無論如何都不肯收的,再說他上就沒那麼多錢。
我看那煤,烏黑錚亮,哪有半點阡石山裏掏出來的樣子,本就是上等的柴煤(柳家山方言對無煙煤的稱呼)。大大一堆,足夠我家一年之用。
煤礦工人自家燒煤,自然不可能花錢去買,大都是在阡石山裏掏一點,但要將整車的新碳拉出去送人,卻只有張礦長這些大權在握的領導才能做得到。一九七八年伊始,送禮之風尚未盛行,張礦長就有這麼大手筆,果然是有膽略有氣魄的。我只是驚訝他幹嘛要送這麼大禮給老爸。老爸就是不犯「錯誤」,也只不過是公社的副主任,和他這個副縣團級的礦長,差著好幾級,本用不著他來結討好嘛。
卸下煤碳,張礦長又客套幾句,便起告辭。
老爸死活不讓,怎麼說也要留人家吃頓飯。
張礦長也不客氣,推讓幾句就繼續坐下來與老爸聊天,聽他話中之意,卻是拐彎抹角在打探我家和廖慶開的關係。
我不恍然,又有些好笑。料不到廖主任和我多說了幾句話,便引起他那麼大的靜。可能持此心態的還不止他一個。
雖然廖主任說的話頗為冠冕堂皇,看不出半點私意。但省革委會副主任如此關心紅旗公社的副主任,難免要引發一些猜測。
在場,倘若只按領導話語的表面意思去理解問題,就多半有限。張礦長三十幾歲能上到副縣團級,背後靠山若何,我不清楚,悟必定非凡。不管老爸是否與廖慶開有特別關係,送這一車煤,總不會吃多大虧。
老爸只是與他打哈哈,說些不相干的話,避了開去。
原本便毫無關係,不避開又待如何?
張礦長見老爸閃爍其辭,便出心領神會的表,識趣地不再糾纏此事。
我暗暗好笑,有時候故作神反而能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想必老爸又多學了一招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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