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什麼都沒有了,只剩下落在心頭沉甸甸的東西。
娘抱了姑娘,“我的姑娘,怎麼就吃盡了這人間的苦?!”
敲鑼打鼓的聲音越來越近了,遠書哭著哭著又笑了。
細細把琉璃盞放了回去,用大紅喜服的袖口干了里面的淚。
“好了,吉時快到了,我又要... ...嫁人了啊。”
把那箱子合了起來,重新上了鎖,放進了桃樹下的深坑里。
“都結束了... ...”
*
把滿滿一壇酒澆到頭上,魏北海只是微微張了,喝到了一小口。
那酒苦極了,苦到他的頭發出呼呼嚕嚕的聲響,像極了哽咽。
酒館的掌柜早就與他相了,見狀都忍不住走過來。
“魏家大爺,這個喝法是要人命的,使不得使不得!”
魏北海卻笑了,“有什麼使不得?我本就不想活了,又要留著這條命做什麼?!”
“哎呀,這話怎麼說的?人活一口氣,怎麼都得活著呀!”
“可若本就是個廢人,又哪來的這口氣?!”
魏北海一下就把掌柜的問住了,掌柜不說話了,他卻哈哈大笑起來,俯又抱起一壇子酒,拔開塞,澆到了頭頂。
酒和眼里滾燙的東西一起落下,除了他知道,別人是怎麼都不會知道的... ...
可他卻在這時,看到了走上前來的人。
“韓... ...韓姨娘?”
“是我。”
“你來做什麼?又勸我去楚家?”魏北海腳底打晃地笑問。
他說去不了,“別耽誤了楚家的大喜日子。”
俞姝卻問他,“真不去了嗎?這次再不去,以后,你再也沒機會去了。”
魏北海形僵了僵。
他搖了搖頭,“不去就不去了,本也不該打擾。”
但俞姝說不是,“你以為是打擾,可遠書呢?恐怕只會覺得,是你放棄了,再也不肯給機會了。”
魏北海突然激了起來,“你又知道什麼?!”
俞姝淡淡,“我都知道,你從重傷之后,子并沒有康健起來。”
魏北海怔住,半晌,咬牙低了聲音。
“你既然都知道,也該曉得我這樣的廢人,什麼都給不了!我給不了孩子,還可能給一個不能繁衍子嗣的污名!”
他喃喃,“這樣一來,別人有的,都沒有了... ...”
酒館里酒氣濃重。
俞姝在這句話里,鼻頭微微泛酸。
“把趕走,這是你給遠書選的路,是嗎?”
“... ...是。”
“那你有想過,遠書想選怎樣的路嗎?”
酒館里靜了一時,只有酒水從桌案滴滴答答落在地上的聲音。
俞姝聲音輕了許多。
“遠書心里有你,所以在你反復將推開后,終于明白留下只會讓你痛苦,所以默然離開了。尊重你的選擇。可你有沒有想過,自己到底是想走,還是想留?”
魏北海一時沒說話。
俞姝在酒氣的氤氳里,覺得自己也有些醉了。
道,“站在的立場上,用的方式替想,我以為這才是真的意。”
聲音漸輕,“我雖然不曾或許也不會擁有這樣的意,但我羨慕你有,我也希遠書也可以擁有。”
說完,“看”向了魏北海。
昏暗的酒館里,好似進來一束,也許是清晨的第一縷晨,俞姝黑暗的視線里亮了幾分。
深吸一口氣,慢慢嘆了出來。
“我想,此時此刻,遠書在流淚。”
話音落地的一瞬,魏北海捂住了自己的臉,眼淚決了堤一樣地奔涌而出。
從他發現自己好不了了之后,他再看到遠書,他沒辦法去看的眼睛。
他曾想給別人有的一切,可他卻只能給這廢了的子!
他要解了這樁婚約,可遠書怎麼都不肯,不管他多次攆離開,始終不肯走。
寧愿站在他們家門前落淚,被別人笑話“姑娘家上趕著結夫家,必不會被人敬重”,也只低了頭,卻不肯離開。
那段日子,他難到似乎傷口被反復撕裂,最終熬不下去了,他還是娶了。
也許再看幾年大夫,他能慢慢好轉。
遠書嫁進來那天,穿著大紅的裳坐在床頭,他挑開的蓋頭,不知道在他眼里,有多漂亮... ...
他的不想讓知道,可是他的妻,怎麼可能不知道?
從沒有嫌棄過一一毫,可越是這樣,他心里越是嫌棄自己的。
婚后六年,他想盡了辦法,遠書陪著他看遍了大夫,始終都做了無用功。
他知道再拖下去,七年無出,沒有子嗣的他們,別人或許會說他無用,可更會針對遠書。
這個世道對子,從來都不寬容,對失怙、失恃的遠書更是。
他要和離,不同意,他只能以休妻作為威脅,最終答應了和離。
那些日子,落了多淚,說了多話求他,他狠下心不去看。
因為過了這個坎,又能有新的人生了!
可和離之后卻不肯再嫁,一年兩年過去,不乏有人上門說親,都被拒之門外。
他心里說不出來是什麼覺,只有每日醉生夢死的時候,才能稍稍一口氣。
可終于決定要嫁人了,卻是要嫁給皇商曹氏沖喜。
那本不是良人,竟然是為了他,愿意委屈了自己... ...
魏北海仰天痛哭。
俞姝長嘆一氣,“天是不是快亮了?趕在吉時前,你還有機會,給遠書真正想要的選擇。”
話音落地,酒館里發出一陣桌椅被倒的聲音,叮咚咣當之間,魏北海狂奔而去。
*
楚家。
金易名過來催促楚遠書,“快點快點,結親的人就快到了,這大喜的日子,你怎麼磨蹭起來?”
他這邊說完,外面突然有了吵鬧聲。
他聽到了,遠書也聽到了。
外面的喊聲乘著風躍進了高深的宅院。
“遠書!遠書!”
遠書騰的站了起來,“是北海!”
連一猶豫都沒有,提起紅向外奔去。
金易名急了起來,“你都要親了!還去見魏北海做什麼?!他就是個沒用的酒鬼,是個廢!”
可楚遠書本不理會他,徑直向外跑去。
金易名暗覺不好,立刻了人上前攔住。
“不行!你不許去見他!”
他直接了兩個婆子,將楚遠書拉住。
楚遠書一聲冷哼,“這里是楚家,還不到表哥你做主!”
這話一出,婆子們自然都不聽金易名使喚了。
楚遠書毫不猶豫,提著子在那一聲聲呼喚下跑了出去。
金易名急的臉發青,“好好好,我使喚不了楚家的婆子,且看我不得金家的護院。”
他立刻傳了話下去,“所有金家護院跟我出門!”
他倒要看看一個廢魏北海,能怎樣?!
*
門前。
魏北海連聲喚著,“遠書!遠書!”
門房趕他,“魏家大爺,我們姑娘早與您和離了,您忘了?還是您親手寫的和離書!”
門房早看不慣他了,姑娘那麼好,卻被他從魏家攆走。
魏北海心里難的,門房又趕了他,“走吧走吧。”
這時,宅門里面傳來了奔跑的腳步,魏北海只聽那腳步聲,眼睛就亮了起來!
“北海!”
“遠書!”
姑娘一紅從門跑出,穿堂風吹起的擺,吹起的鬢發。
魏北海眼眶燙了起來,他看著姑娘,一雙手抖得不行。
他忍不住張開了雙臂,看著睜大了眼睛,卻毫不猶豫地向他撲了過來。
可忽然一群人出現在視線里,魏北海被人猛地拉住,金易名突然出現。
“敢在大喜的日子鬧事!給我打!”
場面一下子混了起來,魏北海勢單力薄,直接被護院拉去了一旁的巷子里。
楚遠書連番金易名放人,金易名完全不肯。
“吉時馬上就到!你回去老實嫁人,我就放人!”
一旁的薛薇聽著,急的了俞姝,“姨娘!這可怎麼辦!”
俞姝雖然看不見,但聽得出來,金易名帶了許多人手,恐怕還都不是尋常護院。
但一下子想到了什麼。
轉吩咐了車夫和隨帶的國公府護衛。
“說什麼都要把北海拉出來,把他拉到車上去!”
幾人先是一驚,畢竟這事眷的馬車,而后明白過來。
場面更加混了,但國公府的護衛顯然比金家的護院強得多,幾番撕扯下倆,終于就把人拉到了馬車上。
魏北海本就在牢里了傷,金易名又下令不許留,眼下已經被打得滿臉是,直不起來。
魏北海被救上馬車,楚遠書立刻撲了上去。
金易名恨得不行,著那些金家護院,“都是廢!把人搶回來繼續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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