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滅國,繼絕世,三代之所行,五帝所共遵之道……」史大夫劉舍立刻就出列打衝鋒,他拜道:「況且,以下犯上,悖天逆德,臣請陛下發明詔,令三軍並進,拯其社稷,救其百姓,還其公道……」
丞相晁錯也拜道:「韓非子曰:為人臣不忠當死,臣以為陛下當發大軍,以盪邪,明是非之本,定清濁之分!」
其他人也都是相同的論調。
幾乎連討論都不需要,就已經定下了戰爭的基調——一場關乎正義與道德的戰爭。
這很好解釋,這是古中國的特。
就像後世的西方世界,不就是某某不民豬,不自由,得下臺,必須下臺。
古中國,自也有著自己的一套價值觀和標準。
對於正邪善惡,也自有自己的一套判斷法則。
就拿西匈奴這事來說吧,且渠且雕難以下犯上,挾持於單,在中國看來,完全就是大逆不道,其質可比薩達姆和阿薩德做過的事要嚴重得多!
別說匈奴的孿鞮氏與劉氏,其實姻親了。
就算是一點關係都沒有的路人,也足夠漢室打起正義的旗號,名正言順的出兵河西。
正所謂扶危救難、興滅國,繼絕世,聖王之行!
劉徹看著群臣的樣子,他知道,其實這些人也已經等待了很久,等著戰火再次燃起的那刻!
別說能找到借口了,就算沒有借口,恐怕他們也會唆使人搞出些借口來。
原因也很簡單——名。
老一輩的大臣,一個個致仕。
新上位的三公九卿們,自是拳掌,人人都,在自己手中,繼續勝利,以此證明自我的價值。
像晁錯、趙禹等人,恐怕更是早就心積慮,想要發起戰爭了。
他們是法家時隔數十年後的再次執政者。
他們必然也必須得拿出點東西來跟天下人證明法家本的長和好。
不然,其他人可就有得閑話說了。
是以,戰爭的硝煙,從周亞夫致仕的那一天開始,就已經點燃了。
並且經過了長達半年以上的準備。
在現在看來,所謂的居延戰役,恐怕只是一個幌子。
軍方的真正目標,從來都是要滅亡西匈奴,打通通向西域的道路——至滅亡西匈奴一定存在於他們的選項之中。
將在外,君命有所不!
大將出征,自古就有臨機決斷,便宜行事之權。
到時候,打的順了,一路平推至祁連山,也不無不可。
但問題是……
倘若要武力滅亡西匈奴,劉徹覺以目前的國力來看,恐怕力有未逮。
倒不是擔心戰爭——論武力,西匈奴就是一個渣!
西匈奴至今,不過兩年多的存在歷史,部甚至從來沒有統一過。
且渠且雕難能真正掌握的,也就是祁連山與居延地區。
其他地方,各種草頭王並立。
甚至,還有許多實力派,與漢室眉來眼去。
錯非劉徹在幕南的行,嚇壞了這些傢伙,恐怕漢軍只要打到居延澤,整個河西都可傳繳而定。
如今,當劉徹在幕南玩了一手編戶齊民后,整個西匈奴各部都嚇壞了。
他們沒有辦法,只能死心塌地的跟著且渠且雕難拼一把了。
但,也還是有許多貴族,悄悄的在跟漢家間諜、商人,悄悄的往來。
西匈奴,從它建立的那一天開始,其實就已經註定了滅亡!
於漢與北匈奴兩強夾之中的它,想要生存,唯一的辦法只能是抱某一方的大,跪下來磕頭喊爸爸。
可惜,西匈奴天然就不能與北匈奴媾和——若是與北匈奴媾和,其他人的下場未必,但且渠且雕難以及整個西匈奴的高層,都得去死!
因為,北匈奴的貴族是絕對不可能放過這些曾經在他們背後了一刀的叛徒的!
所以,在一開始,西匈奴就只能選擇向漢室靠攏。
然而,且渠且雕難,終究出底層,視野過於狹窄。
他想到了向漢靠攏,甚至不惜割讓皋蘭山(今合黎山),獻閼氏和親,還主提出了請求漢派遣員和軍幫助他訓練部隊的要求。
可惜,他最終拒絕了劉徹提出的遣漢軍駐祁連山協防的條件。
這就註定了,他的下場!
既不想當傀儡,也不願意跪下來喊爸爸,還攔在路中間?
這是找死!
他割讓合黎山之舉,只是延緩了他的死刑。
無論漢,還是北匈奴,任意一方,一旦緩過勁來,就是西匈奴的末日!
但,劉徹現在還有一個顧慮。
若漢軍西進,萬一且渠且雕難這貨,破罐子破摔,去跪北匈奴,請來北匈奴的援兵怎麼辦?
北匈奴的軍隊,劉徹倒是無所謂。
只要漢軍的錢糧資源能夠跟得上,他們無論來多,都是送人頭而已。
但劉徹怕的是,西匈奴的那二三十萬壯丁被北匈奴帶走。
這些人本來就是匈奴人,他們一旦被北匈奴所消化,那麼北匈奴的國力就能增長一大半。
而且,他們還可能為未來漢軍西征路上的強敵!
就像敦刻爾克撤退的英法士兵。
再說,這些人口,還可以為未來漢室建設河西的主要勞力!
所以,無論如何,漢室都得整個吞下西匈奴。
是以,劉徹才得把於單的旗號打起來。
著群臣,劉徹抬手道:「既然諸卿都以為,興滅國、繼絕世,聖王之行,撥反正、理順,調和萬,朕之職也!」
「那便準備吧……」
劉徹將視線看向晁錯,對他布置任務:「丞相,朕命卿行文太原、晉、隴右、北地,命各郡員民夫,準備人手……在明歲夏五月之前,朕要在合黎山看到一百萬石糧食和足可支應五萬大軍作戰半年的各類資!」
「諾!」晁錯立刻命,這將是他對他的一次考驗,一次嚴格考驗。
北地各郡,得在年就拿出一個至徵調五十萬以上民夫的計劃,並且統一協調,做好後勤輜重輸送的準備。
這很可能將是一個漫長的考驗。
數十萬民夫,將跋涉兩三千里,將糧食、軍械和資送抵合黎山。
而如何安排和分配,各郡的任務,讓地方心服口服,讓朝堂滿意,這是他的重要職責。
但凡出了簍子,他這個丞相就得背鍋!
「另外,丞相,請儘快做好戰爭預算,將相關支出預算,呈遞朕前……至於預算總額嘛……就定個三十萬萬吧……」劉徹接著道。
「諾!」晁錯恭領命。
這也是馬邑之戰以來,漢軍的傳統了。
除燕薊之戰是被應戰,沒有時間來做戰爭預算。
其他戰爭,都是在事先詳細計劃和規劃好了資源和錢帛的用,力爭使每一個五銖錢都花在刀刃上,花在合適的地方。
而不是被浪費,甚至花到本不知所謂的地方。
劉徹又看向新上任的府卿趙禹,這位過去的廷尉,現在恐怕得接一次最嚴苛的考驗了!
大軍遠征,諸般軍械生產製造和轉運,都在他上。
更可怕的是——軍費的大頭,也得他去想辦法了。
劉徹悄悄估算了一下,滅亡西匈奴,若是一切順利,最理想的況下,漢室也得支出二十餘萬萬的軍費。
若是戰事牽延,這花費就得海了去了。
而府的存款,現在不是被拿去修運河,就是用來建設在未央宮西部,舊長安城西的考工室、東西織室的基地。
剩餘的存款,可能也就十來萬萬。
雖然說,各地解送中央的稅賦和主爵都尉的商稅以及鹽鐵衙門的利潤,也可能在未來幾個月相繼到賬。
但這些錢,隨便花花就沒了。
就拿府而言,其龐大的考工室和東西織室的僱工,每個月單單薪俸開支,就是數千萬之多。
更別提馬上要到新年了,什麼福利啊禮品啊都得發一發。
年終獎怎麼著也得意思意思。
然後,按照慣例,宮中貴人和妃嬪那邊,都得準備點奇珍異寶來孝敬孝敬。
更別提還有墨苑的老爺們,每天花錢如流水。
但他們的那些項目,哪一個都不好砍。
這隨隨便便,府一年的開銷就是數十萬萬。
若不是有幾隻下金蛋的母,趙禹已經想找繩子上吊了。
這不當家,不知道柴米油鹽的貴!
所以,當趙禹的目與劉徹的目對上的時候,他整個人都有些張了。
這府這個家,太難當了!
龐大的機構,臃腫的僚屬。
要不是上林苑已經被剝離出去了,府的規模,還要更大!
是讓其正常運轉,就已經很艱難了!
想到這裡,趙禹就有些佩服劉舍了。
不是誰,都可以在這樣的一個龐大衙門之中,坐鎮八年,還搞出了不政績的。
雖然,這位桃候在府部的風評略有瑕疵。
有私相授和利益轉移的嫌疑。
「府卿,軍費方面,有問題嗎?」劉徹看著趙禹,問道:「明歲夏五月前,能湊足三十萬萬以上的軍費嗎?」
自元德四年以來,對外戰爭的軍費支出,就是靠府在周轉和支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