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市最好的酒店,在榮城可能連星級都排不上,自然也不會好到哪裏去。好在傅明月不是十年前那個千金大小姐,連監獄那樣的地方都住過了,隻是條件差一點的酒店,接起來一點難度都沒有。何況,這酒店別的不說,衛生做得還是不錯的。
這會兒還不算很熱,但去了一趟醫院,上覺都是消毒水的味道,所以傅明月住進酒店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等從浴室出來,剛好接到高逸塵的視頻電話。
“怎麽樣?”
“人還在醫院躺著呢,不過況還算好。你又跑去公司了?記得別太晚回去。一把年紀了,要注意保養。”
高逸塵皺眉。這是嫌他老的意思嗎?
傅明月見了嗬嗬地笑。“別解讀,我沒有嫌你老。再說了,你本來就是老牛吃草,這是改變不了的事實。既然改變不了,那就坦然接好了。”
高逸塵磨了磨牙,想將囂張的小人按在上狠狠打一頓屁。
“嗬嗬,好啦,不逗你玩了。我剛洗了澡,準備出去吃晚飯了。你也趕給我去吃東西,否則我回去跟你算賬。”
“嗯,去吧。”
W市,當初跟夏明朗回老家的時候,他是帶著認真逛過一回的。雖然時間已經過去三年,但這個城市的變化不大,所以傅明月基本都還記得,門路地找到了當初吃過的餐廳。
司機是個寡言語的人,但也不是迂腐的子。
傅明月讓他坐下來一起吃,他也就安靜地坐在一角,認真吃自己的飯。看他狼吞虎咽的樣子,也覺得這飯菜更香了,結果一不小心就吃撐了。出了餐廳,隻得去附近那個廣場溜達了一圈,消化得差不多才回了酒店。
坐車雖然不是多累的事,但一天之發生了這麽多事,心起起伏伏,傅明月又在嗜睡易累得的階段,腦袋一沾到枕頭就睡迷糊了。除了夜裏迷迷糊糊地起來去了一次洗手間,連夢都沒做一個就睡到了大天亮。
小地方還沒有汙染,空氣是真的好。
如果不是來這裏的原因特殊,傅明月真心想把這一次出行當作一次度假。這種山清水秀空氣清新的地方,最適合度假不過了。
吃過早餐,估著夏明朗應該起來了,傅明月才去了醫院。至於車禍的事,自然有高逸塵那邊安排人來解決,不需要親自出麵。理這些事,也不擅長,懷孕之後反應遲鈍,就更不是那塊料了。既然有人擅長幹這事兒,也懶得浪費那個氣力。何況那幾個死者的家屬聽起來就很無賴,要是被氣壞了,問題可就嚴重了。
夏明朗一早就醒了。嚴格來說,他昨晚其實沒怎麽睡。前半夜胡思想,難以眠。後半夜昏昏沉沉的一直在做夢,睜眼醒來的時候腦仁兒疼得都要炸裂了,臉更是難看。他用力了兩把臉,可過了一會兒,就又恢複了慘白難看的樣子了。
“你來了。”
相比於他那像鬼一樣的臉,麵前的人就滋潤多了,那白裏紅的皮比十幾歲的還要好,一看就知道過得很幸福。
過得很幸福。真好。
傅明月笑了笑。“也不知道你有沒有吃早餐,順帶打包了一份過來,要吃嗎?”
“謝謝。先放著吧,我一會兒再吃。”
傅明月就將東西放在桌上,見房間裏隻有他一個人,就問了一句:“你老婆呢?”
你老婆呢?
自己深的子問出這樣一個問題,簡直就像一把刀子在了心裏最脆弱的位置。
“我讓回去休息了。醫院裏環境太差,在這裏本沒辦法休息。”
“哦。”傅明月點了點頭,拉過凳子坐下來。“今天覺怎麽樣?傷口疼嗎?”
“沒事,隻是一點皮傷。”
“好好養著吧,比什麽都重要。車禍的事,還有你們公司那邊,我已經讓高逸塵派人去理了,很快就能解決。希你不要因此有什麽心理負擔,更不要覺得好像欠了我一樣。夏明朗,人生在世就那麽幾十年,自尋煩惱真的很沒必要,盡量讓自己過得輕鬆愉快一些吧。”
夏明朗很想手捂住自己的眉眼,但他忍住了這份衝,看著淡淡而笑。“我會的。明月,看到你過得這麽幸福,我覺得就夠了。”
我也會努力讓邊的人都過得好一些,至於我自己,沒有你,我怎麽可能幸福呢?好在,我已經有覺悟了,隻要你過得好,隻要我邊的人不要因為我而不幸,這就夠了。
“那你呢?”
“我?我好的啊。如果不是這次運氣不好出了點意外,沒準久別重逢的時候,我都小富翁了。不過,現在也還行。”他笑著,笑得很用力,用力到刻意,甚至虛假。
傅明月心裏像是被什麽東西堵住了一樣,難得厲害。記起自己在某個廣播劇裏聽到的一句話——若是哪天久別重逢,我希你別來無恙。
可你分明別來有恙啊。
夏明朗,你什麽時候才能看起來快樂一點,而不是這樣強歡笑?
他們都知道原因,卻都無能為力。命運的軌道延到這裏,他們都不可能回到那個點了,隻能繼續往前走,也許會離彼此越來越遠。
“明月,你別這副天要塌下來的表,我真好的。就算這次我把錢全部賠進去了,賺個錢過日子還是沒問題的。還是說,我在你眼裏就那麽不中用?”
他故意曲解的意思,揣著明白裝糊塗,好岔開話題。他心知肚明,也看得很明白。
你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這句話,傅明月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因為說了也沒有意義,裝糊塗也許是最好的解決辦法。可的鼻子真的很酸,想哭的衝很強烈。
這麽好的一個人,要怎樣才能讓他過得幸福,在他將幸福與否跟掛鉤的況下,在不可能跟他在一起的況下?
這個題目出得太難了。
“你應該也了,先吃點東西吧。”
“好。”
雖然沒有胃口,但夏明朗還是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讓人看著就很有食。隻有他自己知道,他本沒嚐出食的味道來。
一頓早餐吃完,氣氛立馬又尷尬起來。
其實夏明朗有滿肚子的話想跟傅明月說,卻沒辦法暢所言,因為他已經沒有資格了。這些話就像壞了的食一樣憋在他的肚子裏,日夜折磨著他。不同的是,壞了的食折磨的是腸胃,這些話折磨的是他的心髒。他不是不想一吐為快,可實在找不到那樣一個合適的對象,便隻能繼續憋著,連自己都不知道哪天就憋不住了。
“你什麽時候回榮城?懷著孩子不要跑,太危險了。”
“我會小心的,而且也沒那麽嚴重。”
“那就好。”
然後又是沉默。
傅明月看著他那張暗淡無的臉,想起三年前這個人還是神采飛揚、氣死風發的大好青年,怎麽短短時間就變這樣了?這種暗淡無不是傷了之後的憔悴,而是神上的萎靡。那雙眼睛裏,早已經沒了從前的風采,就好像烏雲遮蔽之後的天空,見不著的影子。
“後悔嗎?夏明朗,你後悔了嗎?我不是指跟我分手,而是你理問題的方式。你確實是個好人,你比大多數人都更善良更為人著想,但你思考問題的角度你理問題的方式有時候是錯的,你發現了嗎?比如李甜馨這件事,你就錯得很離譜。”
怎麽會沒發現呢?夏明朗不住苦笑。如果到這個時候他還意識不到自己錯了,那就真是一頭豬了。
“先人後己不能說錯,但也不能說一定是對的。說句自私一點的話,一個人如果自己都過不好,又怎麽可能讓別人過得好?你連自我幸福的能力都沒有,又怎麽讓別人幸福?幸福和痛苦一樣,都是會相互影響相互傳染的。你快樂了,你的親人朋友才能快樂,你懂嗎?”
“我懂。明月,我現在是真的懂了。可是……”已經太遲了。
夏明朗突然失控地用雙手捂住自己的臉,肩頭微微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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