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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品寒士》 八十、龍潭虎穴

顧愷之、王珣等人送會稽王和陳之等人過了白薴山,這才拱手而別,王珣對陳之說他月底將回建康,正式請妁向陳之侄陳潤兒提親,王珣今年十九歲、潤兒十七歲了——

一輛油壁小車、幾個侍從婢,在白薴山北麓靜靜等候,見會稽王車隊到來,便有侍從上前啟稟說李娘子要與新安公主話別,新安公主司馬道福便下車去油壁小車那邊與李靜姝相見,過了大約半盞茶時間,李靜姝的一個侍從又來請陳之去相見,這回不是以李氏娘子的名義,而是桓溫嗣子南郡公桓玄,六歲的桓玄能與陳之有何話說,這自然是李靜姝指使,但陳之不能不去,便帶了兩名親衛過去——

六歲的桓玄麻縗服,向陳之拜倒,口稱「外舅」,這是把陳之當岳父啊,陳之趕將桓玄扶起,說道:「郡公不要多禮。」

一邊的李靜姝也盈盈施禮道:「請陳刺史念將軍往日面,看顧我孤兒寡母一些。」李靜姝口裏的將軍是指桓溫。

之還禮,應道:「小玄的五叔父謙虛士,當能看顧小玄,李娘子勿憂。」

李靜姝道:「待小玄除服后,妾會帶著他來拜訪陳刺史,也與令陳芳予相見。」

之心道:「這李靜姝是鐵了心要讓桓玄娶我兒了,定會將此事傳得盡人皆知——三十年後桓玄篡位稱帝,旋被劉裕擊敗亡,龍桓氏從此一蹶不振,但我來此世間,既能助桓溫北伐中原功,當亦能阻止桓玄、劉裕輩篡位,桓玄、劉裕之所以能掌權張勢,都是因為孫恩、盧循的天師道叛,若無那場席捲江東的天師道大,桓玄、劉裕也就不可能有篡權的機會——」

李靜姝見陳之沉不語,命桓玄再拜陳之,要博取陳之同——

之拉住小桓玄的手微笑道:「郡公肯去我那裏作客,我甚是歡迎。」又對李靜姝道:「若李娘子願意,以後每年五、六月間可讓郡公到我秦淮河畔陳宅,與我兒伯真、仲渝一起啟蒙學。」

李靜姝喜出外,不大明白陳之為何表如此善意,心想:「莫非陳之見我寡居,乃有好逑之意?以前是畏桓溫威勢,不敢表?」一個以貌自矜的子見男子對示好,總會認為那男子是覬覦——

這個念頭一閃而逝,李靜姝也知道陳之不是這樣的人,而今年也已三十六歲了,已慚凋零,不復往日自信,而陳之的妾哪個容貌會輸於,尤其是慕容欽忱,那種艷麗也似非當年所能及!

——年初在建康,李靜姝特意去新興侯府拜會了慕容欽忱,傾傾見欽欽,這年齡相差二十歲的兩個亡國公主,早先命運何其相似,都是麗無比的公主、國破家亡、為人妾侍,但李靜姝在與慕容欽忱的談中覺得到慕容欽忱對陳之只有,並無仇恨,這鮮卑當年單純得多、快活得多——

之與李靜姝說話時,新安公主司馬道福很嫻靜地立在一邊看二人說話,直到陳之告辭時才出聲道:「陳刺史,我在這裏。」現在的司馬道福也算是知禮了,以前都是直呼陳之之名。

之近前施了一禮:「殿下安好。」

司馬道福目不離陳之的臉,說道:「我是一點也不安好,我要被流放長沙了,陳刺史,我可以和桓仲道離婚嗎?」

之心道:「你要離婚問我作甚,求你父皇去。」又想:「司馬道福不會還想著嫁我吧,我與葳蕤和道韞離婚娶?嘿嘿,司馬皇室沒有這個能耐!」口裏說道:「殿下怎會流放長沙,自可留在建康。」

司馬道福「嗯」了一聲,輕移纖步向的馬車走去,回頭見陳之還恭立在那裏,便問:「你還與李娘子有話說?」

之便朝李靜姝母子施了一禮,跟在新安公主司馬道福後向車隊行去——

司馬道福頻頻回首,說道:「陳刺史沒有以前俊了——」

之一笑,司馬道福是極男子的,倒是心直口快,他這次以不到一個月時間從鄴城長驅近四千里至姑孰,日夜兼程,風吹日曬,哪裏還能是那個面如敷郎君——

卻聽司馬道福又道:「你為何蓄鬚?剃了吧——」

之無語,他現在是雄鎮一方的刺史,蓄鬚乃是威儀。

司馬道福見陳之不答話,嫣然一笑,說道:「你就算沒有以前俊,也蓄了須,不過我還是看,唉,心裏還是想著你——」

……

既然晉人有細作潛伏在長安,氐秦當然也有細作在江東,咸安五年,苻堅去帝號、遣苻融向晉請和,自是每歲聘不絕,桓溫薨的消息迅速傳回長安,苻堅召王猛、苻融諸人商議,苻堅道:「桓溫病逝,諸子相爭,陳之、桓皆南奔,此非出兵關東之良機乎?今發兵取、虎牢、臺如何?」

王猛諫曰:「桓溫新喪,雖諸子相爭,但有桓沖、陳之在,江東必不致,而且乘其喪伐之,雖得之,不為,且國家今日未有能力一舉取河北、河南也,即便能略取數郡之地,但從此與晉勢同水火,戰不休矣,徒有伐喪之名,而不能畢其功與一役,竊為陛下不取,臣謂宜遣人弔祭,使義聲佈於天下,況桓溫新死,驟逢外敵,反而讓王、謝、桓、陳諸強臣同仇敵愾,不如緩之,待其強臣爭權,變難紛起,然後命將出師,可以兵不疲勞,坐收河北之地。」

后十日,又有江東報至,桓沖已順利承接桓溫部眾,司州刺史桓雖廢,代之的沈勁更不是易與之輩,而陳之必將更晉室倚重,苻堅甚服王猛料事之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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