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筱晚在自家屋子之外的地方睡得很不踏實,不過是瞇了瞇眼便輕手輕腳地起了,問服侍的宮道:“太后歇完晌了麼?”
“還沒有,”宮回答道,又問:“寶郡王妃要去偏殿坐一坐嗎?待太后起來,就能最早知道了。”
俞筱晚想了想,搖了搖頭,還是跟眾人在一起比較好。
小宮的臉上閃過一懊惱和焦急,卻不敢催促,絞著手站在一旁,小聲地建議,“若是郡王妃覺得悶,也可以去廊下走一走。”
原本俞筱晚沒瞧見小宮臉上的焦急,只是聽一而再、再而三地攛掇著自己出這間宮殿,心裏就暗生了警覺,神一整,威嚴地道:“如此多話,不怕吵醒了幾位夫人小姐?”
小宮再不敢多言,惴惴不安地垂下了頭。
俞筱晚坐在人榻上,過微開的窗戶往外看,走廊上、廣場上,靜靜的,看不見半個人影,但是只要太后一有吩咐,宮們就會魚貫而出,也不知平日是藏在什麼地方。
略看了一回,再回過頭,卻不見了那名小宮,俞筱晚眸微閃,定然是去向自己的主子稟報了。
反正一會兒太后若是宣覲見,就要大聲嚷嚷得所有人都醒來,總要讓人知道自己是被太后“宣”過去的。
正想得神,攝政王妃也醒了過來,理了理髮髻,朝笑道:“可願陪我去花廳坐一坐?”
皇嬸邀約,俞筱晚不能拒絕,便隨著到了一旁的小花廳,攝政王妃示意宮們退出去,待花廳裏只有們二人之時,才笑道:“親之後也不見逸之帶你上我府上來玩兒,這一別就是幾個月,你這氣,瞧起來倒是不錯的。”
俞筱晚忙道:“多謝王妃掛心,晚兒的確過得極好,太婆婆和婆婆都是通達理之人,對晚兒十分慈。”
太婆婆是慈,婆婆嘛,就難說了。攝政王妃也不穿,忽地將自己的玉手放在兩人之間的小幾上,示意扶脈,“幫我瞧瞧有什麼要調養的嗎
俞筱晚不敢怠慢,忙扶了脈,笑道:“恭喜王妃,您的子十分康健,不必調養。”
攝政王妃蹙眉道:“那為何我至今不孕?”
俞筱晚一怔,“您也太心急了,你上一胎生產完,還不到四個月呢。”
攝政王妃一臉戚臉地道:“你不知道,太后想抱嫡孫,催我催得。”
俞筱晚不好接話,只同地看著。
攝政王妃卻沒繼續哀怨地訴說了幾句,只眼眶含淚,卻不掉下,從襟取下手帕,自己了。攝政王妃輕輕拍了拍的手道:“咱們人就是這般命苦,所以更要將心比心才是吶。”
這話聽得心裏熨帖,只是俞筱晚總覺得有陷阱,只含笑回,卻不接話。攝政王妃微笑道:“說起來,逸之也滿十八了,按說該給他點正事做著,免得他總是胡鬧,不知道楚太妃可有什麼想法?”
俞筱晚出一點點委曲,幽幽地道:“太婆婆自然是希逸之能辦個正經差事,可他自己不願意,聽說皇上還想賞個兒給他的,他卻推了,太婆婆都拿他沒辦法,我又能如何。”
攝政王妃表示理解,“逸之那個子,就是拘不住,王爺前幾日還說呢,若是讓他正兒八經地去衙門裏點卯,他肯定不幹,但若做個巡城史,倒是合適的。他正好喜歡滿城閒逛不是,順便將百姓的苦楚給解決了,正是相得益彰。你回去問問他,看他願意不願意。”
俞筱晚忙出一點驚喜來,又顯得十分不確定,“聽說巡城職不大,但是責任重大,我不知道,他會不會願意呢。”
攝政王妃笑道:“若是他說不願意,你就來告訴我,我他過來罵一頓
俞筱晚輕笑出聲,“也是,逸之他就怕王爺和您呢。”
攝政王妃眸晶亮地瞧著俞筱晚,含笑道:“王爺是看著逸之長大的,這麼多子侄裏面,王爺最喜歡的就是逸之,總希他能有出息,將來同楚王兄一樣,日後也能為朝廷之棟樑。”
俞筱晚忙做謙虛狀,連連擺手:“棟樑可萬不敢當,連太婆婆都說,只要他能幹點正經事,別再這麼渾鬧就可以了。”
攝政王妃不在意地笑道:“你太婆婆是太寵他了,捨不得打捨不得罵的,你回去就跟你太婆婆說,日後將逸之給王爺,讓王爺來管教他,保準三五年之後,給送回個傑出的孫子來。”
俞筱晚顯得又驚又喜,又要強做謙虛,“若真能這樣,自然是大好事,不過說到傑出,大哥倒是個人才,只可惜子弱了些,如今雖比以前好了,可還是底子差了,一有風吹草,就會傷風咳嗽。”
攝政王妃不經意似的道:“所以楚王府才要由逸之來挑大樑才好。”
俞筱晚忙端杯喝茶,這話真是沒法接了。
正尷尬間,魏公公尋了過來,笑咪咪地請俞筱晚到殿裏去,太后召見
俞筱晚忙起朝攝政王妃福了福,“晚兒告退。”
“去吧。”攝政王妃笑得別有深意。
待轉過,俞筱晚才敢凝神思索,跟攝政王妃說話就是累啊,的每一句話,都是那麼自然,裏裏外外著關心護,可是仔細一想,卻句句都有陷阱,似乎是想將逸之拉王爺的陣營,或許最終的目標是父王楚王爺,並非逸之本人。但是不得不說,攝政王妃深諳人的心理,居然暗示可以讓逸之來繼承王位,換一般的虛榮子,恐怕早就心了吧。而且這番話不是由王爺對逸之來說,而是由王妃對自己說,可見他們十分清楚自己對逸之的影響力,這似乎不是一個好現象。
最重要的是,這裏是皇宮,而且還是太后的寢宮,估計們倆說的這些話,現在已經原原本本地傳到太后的耳朵裏了,陛下那裏恐怕很快也會知道,那麼攝政王妃為何要挑在這裏來拉攏自己?是故意向太后和皇上挑釁,還是楚王府這邊儘快站正佇列?
一面思忖,一面跟著魏公公的腳步,進了太后起居的殿。太后似乎剛剛起,頭髮還散著,只著了一件圓領雪青中,肩上披著一件外衫,連手臂都沒套上。
瞧見俞筱晚進來,太后便笑道:“丫頭過來,聽姒兒(攝政王妃)說你醫不錯,幫哀家來看看,這本醫書據說是前朝藥聖所寫,讓人藏在書房裏,前些日子才呈上來,也不知是不是真的,你幫哀家辨一辨。”
俞筱晚只得上前接過那本醫書,翻開來仔細看了幾眼,心頭一跳,這本醫書,看起來雖然古舊,但其實是仿本,紙張是烘烤煙熏後做舊的,多半是假的了。
面上不聲,翻看了幾頁之後,才小聲地稟道:“回太后的話,裏面記載的這些脈案和方子,似乎十分高深,與平常的方並不相同,臣妾只是因為弱,自己看了幾本醫書,萬不敢稱醫,著實辨不清真偽。還請太后恕罪。”
太后似乎有些失,揮手讓魏公公接過醫書,賞了坐,一面讓宮們服侍著整裝,一面跟俞筱晚閒話家常。
太后忽然問俞筱晚道:“賀家那七丫頭,你看如何?”
俞筱晚不敢掉以輕心,認真地思索了一下,才答道上:“嫺靜文雅、秀外慧中。”
太后點了點頭道:“東晶侯家的幾位姑娘,都教養得不錯,哀家那老姐姐晉王妃,前些日子還向哀家提出,要聘他家的五丫頭為世孫妃呢。”又轉頭看向俞筱晚解釋道:“這回原是定了給皇上選秀,戶部連名單都整理了出來,可是因為京畿大旱,只得暫停了,這些排了名的閨秀們又不敢隨意許親,都求到哀家跟前,想請哀家為其指婚。”
俞筱晚的心中升起一不好的預,小臉上卻滿是欽佩的笑,“太后真是辛苦了,不單要管理整個後宮,還要幫臣們挑婆家。”
太后慈地笑道:“可不是嗎?不過年紀大了,哀家就是喜歡看俊男天仙配,不得要勞一些。”說著話峰一轉,“既然丫頭你這麼喜歡賀七小姐,我就將指給你們逸之了,你領回去好生調教調教吧。”
這就是要強行塞個人進來麼?俞筱晚忍不住滿肚子怒火,垂著眼眸、語氣恭敬地道:“請恕臣妾無禮,當初夫君求娶臣妾之時,便當著太后的面允諾,此生決不娶側妃、庶妃,以賀七小姐的人品相貌,若是為妾,著實是委曲了。臣妾激太后如此看重臣妾的夫君,也請太后諒東昌侯夫人生養兒的不易,不要將賀七小姐指為侍妾吧。”
太后盯著俞筱晚低垂的頭,幾乎要將頭頂上的頭髮盯出火星來,這個丫頭,居然敢當著的面說如這般強大膽的話,膽子倒是不小。
只是方才說讓俞筱晚將人領回去,這的確是對待侍妾的態度,倒是有幾分理虧。太后緩了緩,淡淡地道:“逸之雖是當著哀家的面允諾了你,可是哀家並未同意。若你覺得一定要娶為側妃才配得起賀七小姐的相貌和人品,哀家改日下旨賜婚就是。”
俞筱晚原還想再反駁一下,隨即想起君逸之的叮囑,按下了針鋒相對的心思,順地垂眸道:“太后的意,臣妾回府便會向太婆婆稟明的。”
太后噎了一下,自己那三姐姐,哪裡會讓強行塞人進楚王府?也沒心思再說,只揮了揮手,讓俞筱晚退下。
直到出宮之時,俞筱晚還在深思,太后拿了一本做舊的醫書讓自己分辨,明明就是知道那本金剛經是假的,故意來試探可是後來怎麼轉到納妾的事上去了?
魏公公也有著同樣的疑問,正在問太后道:“老奴真是糊塗了,您不是說要試一試知道不知道那本金剛經是仿本嗎?如何談論起指婚的事來了?
太后淡淡地道:“你仔細觀察看醫書時的神了麼?臉上雖不聲,可是手指卻在紙張上挲了好幾下,分明就是知道那是做舊的紙張!”
魏公公大驚道:“這麼說,金剛經是寶郡王妃仿製,故意來糊弄曹爵爺的了。”
太后冷冷一哼,“必定是那個蠢人做事之時出了馬腳,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傢夥。”
魏公公跟著附和了幾句,可還是不明白太后為何後來要提指婚一事,卻不敢再問,太后卻是自己說了起來,“你聽今日的言論,就知道是個善妒的,必定不會允許丈夫邊有別的人,可若是哀家給賀七暗示,讓賀七主去接近逸之呢?哀家原本就說過要為賀七指婚的,你說俞氏會如何。
魏公公笑歎道:“那寶郡王妃就一定會傷心絕。”
太后輕輕一笑,“哀家要傷心絕做什麼?能給哀家帶來什麼好?哀家要的就是的妒意,要讓嫉妒得殺人!哀家才有籌碼,跟換那本金剛經。”
魏公公連連讚歎,“太后真是高瞻遠矚,走一步想三步,只一瞬間就定下了如此高深之計。……只是,若是寶郡王妃不敢殺人呢?”
太后淡淡地笑道:“哀家說敢殺,就敢殺。”
回到楚王府,俞筱晚忙將今日在宮中的經歷都告訴了逸之,隨後去給楚太妃請安的時候,又告知了楚太妃。楚太妃蹙著眉頭道:“這些人一個個的都不省心,你們離他們遠一點吧,逸之,日後沒事別往攝政王府跑了。”
君逸之忙應下,楚太妃想了想,看向俞筱晚道:“東昌侯賀家的幾位小姐,的確是不錯的,初八的宴會,也宴請了他家的人,到時我看過了,再說吧。”
這意思,並不是很排斥。俞筱晚垂下眼眸,君逸之卻急忙表白道:“老祖宗,我說過不娶側妃的,我決不會對晚兒食言。”
楚太妃瞧了俞筱晚一眼,微微歎道:“可若是太后一定要下旨呢?你難道還想抗旨麼?別忘了,周氏就是這樣進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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