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的宅子一般都是賜的,什麼等級住多大的宅子,都有定例,而且職務時常會變,京城就那麼掌大,不能讓人占著地兒不放,你放了外任,京城裏的宅子就得謄給別人,否則後面京任職的員就無安了。
曹清淮忙表示道:“朝廷原是要賜的,是我給推了,聽說此番朝廷擴了幾個職位,這邊又不是沒地方,實在沒必要多占一宅子。”
此舉還得了上司的賞識呢。
因為曹家的人口簡單,這伯爵府的確已經很空了,可是若曹清淮還與曹清儒住在一,以後若是曹清儒有什麼事兒,必定會到牽連,最好的辦法就是立即遷出去。
俞筱晚就一字一頓地道:“按說,朝中大事我是不懂的,不過我在王府,倒是聽人說過,多大的兒住多大的地兒,規矩萬萬不得。三舅父您是沒有爵位的,住在這伯爵府中,就不知旁人會怎麼看待您了。”笑了笑又道:“我也是看在慈兒表姐與我親厚,才多說一句,三舅父您聽了若覺得沒道理,就當我沒便是。”
說完也沒再久留,乘上轎子回墨玉居。
曹清淮在俞筱晚走之後,疑地問夫人道:“你覺不覺得晚兒就是特意來說這事兒的?”
到底沒分家,曹中慈和秦氏天天在宅之中走,多聽到了一些關於曹中睿的流言,就悄悄跟曹清淮道:“聽說是睿兒得罪了越國公……”
曹清淮心頭一,越國公可是先帝任命監政的閣大臣,原本大哥就已經被攝政王爺給厭棄了,若還得罪了越國公……他想了想道:“楚王爺也是閣的,寶郡王爺雖然不理事,但只怕多也聽到了些風聲,晚兒這才特意來告訴我。我……明天就去吏部問一問,宅子還有沒有。”
秦氏還有些遲疑,“可是,慈兒要出嫁了,若是搬了出去,那公中的那份嫁妝……大嫂還會不會願意給?”
曹清淮不滿地睨了妻子一眼,“沒見識!咱們家缺銀子嗎?況且現在府中是老太太當家,老太太怎麼說也是慈兒的親祖母,會短了慈兒的嫁妝麼?
秦氏喏喏地應了,心裏卻還是不服氣,你是不知道,張氏馬上就要出來了,老太太的神一日不如一日,現在府中的事務都給武氏了,武氏一介商,哪裡敢同張氏爭中饋之權?公中的銀子到了張氏手裏,會給慈兒出份什麼樣的嫁妝,可就難說了。
打定了主意,在搬出去住之前,一定要整天賴在那邊,討好老太太,非要讓老太太先將慈兒的嫁妝給備下才行。
世事就是這麼難料,就因為秦氏天天守在老太太邊,倒是無意間得知了一樁大,這是後話了。
再說俞筱晚,回到墨玉居時,君逸之還沒回來,想必正在嚇唬大舅父呢,不覺好笑,想著這個時辰老太太應當起來了,便對芍藥道:“去延年堂吧,我跟老太太說說話兒,就要回府了。”
到了延年堂,老太太一臉愁容,只不過一個多時辰不見,就似乎老了好幾歲,氣神兒也差了許多,俞筱晚嚇了一跳,忙挨著老太太坐下,關心地問,“老太太,您這是怎麼了?”
看著眼前絕麗的小臉,跟年青時的清蓮幾乎是一模一樣的,曹老太太混濁的眼睛裏,瞬間盈滿了淚水,喃喃地道:“報應啊……晚兒,外祖母……外祖母是想你母親了。”
無緣無故怎麼會想起母親,老太太這是知道了些什麼?俞筱晚的心一沉,試圖從老太太的裏套些話出來,可是老太太只是哭了那麼一小會兒,就恢復了鎮定,著眼淚說人老了,就是喜歡回憶從前,如何如何的。俞筱晚倒不好再追問。
回府的時候,君逸之小聲地道:“從文說,咱們去墨玉居歇下後,老太太就去看了曹中睿,還大罵了你大舅父,後來變了爭吵。”說著說著出一臉為難之。
俞筱晚睜大眼睛看向君逸之,“從文既然跟去了,應當聽到他們在吵什麼了?”
君逸之略一遲疑,便實言相告,“其實你舅父在你父親過世之前,就去了一趟汝,而且老太太是知的。今日老太太就是追問當年的事,因為你舅父一回京,報喪的信就到了京城,算起來,信發出的時間幾乎與你舅父回程的時間是一樣的,可是你舅父回京後卻沒同老太太說過此事。老太太今日就是追問你舅父,到底是不是他害死了你父親,不過,他否認了。”
俞筱晚用力掐著自己的手指,老太太竟是知的?至,是能猜出來的,卻一個字也沒對自己過!沒提過大舅父在汝是不是去拜會過父親,也沒提過父親有可能是冤死的!
報喪的馬匹總快得過馬車,老太太只要想一想就能明白,舅父肯定是知道父親的死訊的,可是回京後卻裝作不知道,難道就沒有一點可疑?或許對老太太來說,已經失去了一個兒了,就不想再失去兒子吧。
回想自己京之後,老太太無微不至的關懷與疼,就連古洪興那樣對睿表哥的前途有極大幫助的下人,也給了,算不算是一種補償?前一世,老太太曾想過將嫁給睿表哥,之後忽然改了主意,許給了韓二公子,是不是知道大舅父不會容下,才想給找一個能靠得住的夫家?否則老太太總是說“門第不重要,幸福才是最重要的”,又為何非要將嫁相府?就不怕韓二公子日後妻妾群,得不到幸福麼?
到今天回府追問玉佩的下落,老太太才想著問大舅父,那麼,老太太是不是原本打算揣著明白裝糊塗,至死也不問原由的?
俞筱晚有些接不了,若是老太太後面才發覺舅父不對勁,不會覺得有什麼,可是老太太卻是一開始就知道的……
君逸之摟了晚兒,無聲地安,因為他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作為一個男人,他自小被教育著,首先要以家族為重,因而可以理解老太太的作法,沒得為了婿讓兒子償命的道理,這樣的話,曹家就毀了。只是,偏偏天網恢恢,就算不涉及到旁人,曹家好不容易謀來的爵位,肯定是沒了
不過站在俞筱晚的立場,他又極為心疼,到底是唯一無條件對好的親人了,可是這裏面居然有補償愧疚的分,晚兒何以堪。
俞筱晚緒低落了許久,直過了好幾天,才緩過勁來。逸之說最好等曹清儒開始行的時候,再通知攝政王,俞筱晚也沒有異議。“你舅父已經開始行了。”君逸之收到消息後,立即第一時間通知了晚兒,“我已經通知了皇叔,皇叔的人現在也在盯著他。”
他同意讓從文等人切注意著曹府和攝政王府的向,隨時掌握一手資訊。
去給攝政王報訊的事兒,已經做完了,暫時只需隔岸觀火了。
曹清儒最近十分張,張得夜裏都睡不好。他知道自己這是孤注一擲了,若是功了,攝政王或許還有能力先給他致命一擊再倒臺,或是失敗了,不會有人承認是他的靠山。可是他沒有別的選擇,當初若是不曾過腳踏兩隻船的心思,他現在也不用這般提心吊膽了。
只是,世上沒有後悔藥買。
曹清儒將長和長婿都請回曹府,藉口是老太太子不適,並要求婿一定要到,當然,老太太自那日之後,神就差了許多,的確是病歪歪的
曹中貞其實與老太太的並不深,但為了不讓人說自己不孝,不讓人覺得自己不寵,還是強烈地請求丈夫跟自己一同回門。曹中貞夫婦回曹府,到了熱地款待,曹清儒親自接待了婿,明裏暗裏示意他,有個升發財的機會,就看他有沒有膽子了。可惜長婿只是一個七品小京,在京城裏就跟螞蟻差不多,膽子小得可憐,明明聽懂了,卻裝作沒聽懂。曹清儒只得換了一個方法,就象君逸之猜測的那樣,灌醉了婿,鑰匙和印章這種重要的東西,果然婿是隨帶著的,曹清儒印了他的鑰匙,就是用印麻煩一點,有兩個小印章,曹清儒不知道應該用哪個。
最後,他印了三份空白引條,一個印章一張,還有一張空白引條上,印了兩個章。
曹清儒拿著鑰匙的印泥模子,讓曹管家到外面請人打造鑰匙,然後他十分狡猾地,張長蔚偽造一份文書,稱由他來檢查糧倉的防火形。曹清儒是這麼跟張長蔚說的,“只要咱們能將那些黴米送進糧倉,就能以此彈劾攝政王了。”
張長蔚氣得直跳,“放屁!上頭要的是他的名聲!要把他的名聲毀了,知道嗎?所以米糧一定要發放到農民的手中才行!”
曹清儒心中大恨,表面上卻只得謙虛地問計,“那依您說,可要怎麼辦才好?難道我就這麼帶著幾大車米進去?沒有人巡街,可是糧倉裏還是有看守的,他們又不是傻子。”
張長蔚恨得直咬牙,“所以才要你說服你婿,讓他出面,怎麼換都沒問題,就說是將倉庫裏的米相互調一下。他在那裏呆了這麼久,總應當收買了一些人,晚上就安排那些人值夜就了。”
曹清儒沒有辦法,只好又去找婿,威利的,又畫下了無數空餅,婿苦著臉應下了。
到了商量好的那一日夜間戌時三刻,城中已經宵了,大街上黑漆漆的,只有糧倉的大門,幾盞氣死風燈亮著昏黃的線。
為了不驚太多的人,曹清儒早就將黴米慢慢到了,離糧倉不遠的一民房。此時,曹清儒帶著曹管家及幾個心腹小廝,先探頭出來,仔細看了看空無一人的街道,過得一會兒,一名武緩步走了過來,正是張長蔚的新婿、北城指揮使榮。
榮朝曹清儒打了個手勢,示意他可以開始行了,要快。
曹清儒忙穿過街道,來到糧倉門外,他的長婿正一團守在大門,見到岳父,忙跟過來,頭岳父後瞧了一眼,“怎麼……”
曹清儒十分謹慎,小聲地問,“裏面都是你的人麼?”
他婿小聲道:“只有最外面的這倉庫,您將米全數放在這個庫裏就。就快月底了,我可以乘盤點的時候,將幾個庫的米搬一下,這樣就能將這些黴米慢慢換到各種倉庫裏去,所有的百姓就都能分到黴米了。”
米糧這種東西就是這樣,一旦旁邊有黴了的,長蟲的,這一個倉庫的米就會慢慢黴了蟲了去。
曹清儒十分清楚這個理,也對婿的辦法很欣賞,這樣速度就快得多了,應當不會被人發覺。
他忙朝後一揮手,曹管家立即帶著小廝們,推著幾輛綁滿了米袋的板車過來了,婿立即進去開了庫門。
曹清儒等不及他們的慢速度,親自上陣,揮開胳膊幫著扛米,一面將黴米扛進去,一面還要將好米換出來,不然一個倉庫裏忽然多了這麼多,也會惹人懷疑。
曹清儒正扛了一袋黴米,進了倉庫,忽然覺得眼前的視野明亮了許多,他心中一驚,立即喝問道:“誰打這麼多火把?快滅了!”
“滅什麼?是本王讓人打的火把,若不然,還看不到這般熱火朝天的景象。”
攝政王淳厚而威嚴的聲音淡淡地響起,他背負雙手,從倉庫的一米堆後走出來,後還跟著四名佩刀侍衛。
曹清儒嚇得手一鬆,那袋黴米瞬間落地,激起灰塵無數。曹清儒一面咳一面想著怎麼圓這謊話,還拼命用眼神示意婿,千萬不可說實話,至要想辦法拖上一拖。
哪知他的婿撲通一聲朝攝政王跪下,磕了個頭稟道:“請王爺安,曹大人果然要用黴米換好米,屬下幸不辱命,這裏正是曹大人犯案之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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