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都太子府書房,茶水已經上了很久,上好的碧螺春,只不過此時太子並沒有心品茗,反倒任由茶中的熱氣一點點的沒了,眼睛還是筆直地盯著那浮浮沉沉的茶葉,神晴不定。
裴弼跪在一旁,只是垂著頭,不言不語。太子冷哼了一聲,重重的將茶蓋落在了茶碗上,往日裡他和裴弼兄弟相稱,關系走得極近,可是此刻竟然也掩飾不住臉上的怒意,不管裴家是多麼的顯赫,但終有一條,裴家的興盛將來還要系在太子的手裡。所以,他和裴弼再好,一旦遇上大事,太子也是主子,裴家還是奴才。
太子冷聲道:“瞧你辦的好差事,連累我在母後跟前也沒了臉面!那趙宗父子可真是蠢東西,百般授意計劃,卻還是毀在了他們的手裡!你不是說過,一切盡在掌握嗎?怎麼生生的讓這趙祥和闖下了潑天的大禍,還是眾目睽睽之下,到底是怎麼辦的事!”
裴弼聲音十分的恭敬,他低眉眼,低聲道:“回稟太子,那趙祥和原本是在我掌握之中,可是此人愚鈍不堪,過於自信,才會上了李未央的當,誤以為那郭家的五公子果真帶了不利於他們趙家的證據進宮要告狀。一旦牽連到了趙家的利益,縱然是我再三告誡,他也不肯相信,只以為我們是誠心看他的笑話。大宴之上,我早已著人看住了他,可是派去的人卻被人故意阻撓,如今瞧來早已是一場圈套。從那郭導出京開始到他回來,以至那一封報來的信,李未央心計終究不淺!”
太子聞言並不曾減緩了怒氣,聲音更加冰冷:“虧母後還那麼贊賞你,說你是第一等的謀士,眼前卻被一個子耍得團團轉!”在太子的眼裡,李未央不過是一個閨中的子,可正是這個子,心思狡詐不說,還接連毀了他好幾樁大事,怎麼不他心口鬱卒!他忍住氣,沉聲道:“從剛回郭家開始,就不斷的惹事,總是跟裴家對著幹不說,眼下居然又鬧到我上來,真把我當柿子了!”
原本今天是中秋佳節,按照慣例皇帝會給各位皇子和朝中大臣不的賞賜。可是鬧了這麼一出,各家都是噤若寒蟬,就連太子也沒了臉面,尤其是皇帝臨走之前看太子的眼神,他每次回想起來總覺得冷颼颼的,心中不更加不安。事實上自從戶部事發之後,他雖然沒有到皇帝的責罰,可是也能覺到皇帝對自己總是格外冷淡,所以也就越發膽戰心驚。
好容易最近這件事終於平息下來,太子也能夠騰出手來收拾郭家,卻沒想到反過來為對方所鉗制。趙宗該死,趙祥和也不是什麼聰明人,可偏偏不該是這時候死!現在所有人都懷疑這件事和裴家有關系,裴家下了水,太子的手上又怎麼能幹淨?太子早已開始協理政務,但是聖意難測,若是郭家再這樣與他對著幹,怕是他的儲君之位可就又不穩當了。
裴弼原先設計了這一出局,借著納蘭雪的手,可以將郭衍收拾掉,還能夠借由謀逆一事將郭家整個端了,到時候李未央自然也會跟著倒黴,可是沒有想到頃刻之間整個局勢都變了。
裴弼最是知道李未央有手段的,心中想到必然還有後招,不由便有了三分警惕,提醒太子道:“殿下,這李未央心思叵測,最擅長謀狡詐之,依我看最近這一段時日,殿下還是不要輕舉妄為好。”
太子原本快要平息的怒火被一句話起來,惱怒到了極點:“你和母後一樣,就會勸我忍!安國的仇還沒報,眼看著郭家在朝中又混得風生水起,難道你就讓我這麼眼睜睜看著,總有一天倒他們扶了元英登基,我這太子連命都要沒了,到時候我看你裴家又會如何!”
裴弼瞧了太子一眼,面一變道:“是我一時失言,請太子息怒!”事實上這位太子多年來深裴後教導,可謂是文武雙全,機智沉穩,從各方面看都是繼承大統的完人選。可惜最近他被李未央得很沒耐心,在順風順水的時候藏的一切缺點也都表現了出來……裴弼沉默半響,才微微皺眉道:“殿下,不管我們如何作,若是不能搖陛下對郭家的聖眷,終究是沒辦法拿他們如何的。”
太子一怔,目瞬間變得幽冷:“你的意思是陛下一直在護著郭家嗎?”
裴弼點了點頭,聲音裡帶著說不出的沉:“從今日宴會之上陛下的舉看來,的確說明了這一點。他要留著郭家借以牽制裴氏,哪怕我們栽了一個謀逆的罪名到郭家人的頭上,陛下也不會輕易相信。瞧他這一回對郭家人寵幸萬分,否則也不會在月初就恢複了郭衍的將軍之位,又賜給郭家不的禮。這郭衍不聲不響掛印而去,史紛紛**,齊國公進宮請罪,皇帝非但不怪罪,還覺得郭家了很大的委屈,又是一番賞賜下去……不過,殿下也不必憂心,郭家如此樹大招風,實在讓人厭棄,咱們不妨偃旗息鼓,且看別人收拾他們。”
太子聽了這一句話,還有幾分不解,可是見裴弼一雙眸子閃過沉之,面上又是十分狠辣,太子腦海中一道閃電猛地劃過,突然驚醒,抑鬱一掃而空,不由拍案笑道:“對對!裴弼,你果然是個聰明人!沒錯,郭家聲勢越大,卻是烈火烹油,如今他和陳家已然決裂,又這麼高調公然對付趙家,偏偏陛下還作出維護之態,已然著郭家犯了眾怒。這麼多世家都不是吃幹飯的,他們要做肱骨之臣,自然會有人給他們點看看!”
裴弼看到太子笑到這般得意,便清楚知道太子是了渾水魚的意思。
良久,太子冷靜下來,臉上換了舒緩的笑意,沉片刻道:“你的意思我已經明白了,咱們不該在郭家聖眷正濃的時候上去自討沒趣,應該好好合計合計,怎麼才能讓有心人對郭家起意,代替我們手!”
裴弼躬應了一句,隨即從太子書房退了出來,走到臺階之上。一接到夜間深冷的空氣,裴弼重重咳嗽了兩聲,強行住口那鐵腥之氣,冷笑了一聲道:“李未央,鹿死誰手還未可知,你且慢慢等著瞧吧。”聖眷,什麼是聖眷,最靠不住的,就是這位陛下,明面上的庇護,未嘗不是有心送你們郭家死地。他一邊冷笑著,一邊快速地下了臺階,影消失在夜之中。
三日之後,郭惠妃突然下了一張帖子,邀請李未央宮去品茶。事實上,惠妃娘娘自從回宮之後,已經有許久不曾做過如此的邀請了。而且這一回,不是請郭夫人,是點名指了李未央宮,必定是有什麼要的話要與說。李未央知道此事後,便立刻稟報郭夫人,郭夫人替細心打點一番,仔仔細細,安排得妥帖,隨即安排人手跟著李未央宮。
李未央在郭惠妃的門前,遇見靜王元英迎面而來。他們站在彼此唯一道路兩端,避無可避。李未央只是微微一笑,站在原地看著元英快步向走來。
“嘉兒。”元英聲音十分的和緩,就如同他人一樣,給人一種春風拂面的覺,不愧為朝中著名的笑面賢王。只是李未央聽來,他春風得意的眉眼之間,卻暗暗藏了一抑鬱之氣。事實上如今太子權勢雖盛,可卻也拿靜王元英無可奈何,雖然齊國公不肯公然支持他,可郭家的存在本對他而言就是一種倚仗。再加上他長袖善舞,善於籠絡人心,私底下很是拉攏了一批臣子,也有很多忠於他的幕僚。如今的靜王元英,應該是野心想要和太子一爭長短的,那麼,他的這份抑鬱之氣又是從何而來?
李未央不聲,側行了半禮。
元英看著李未央,眼神裡有一分恍惚,這個子本該是他的未婚妻,若是沒有旭王元烈,郭嘉自然就該是他的,他心中的不甘漸漸的湧上眼底,可惜元烈卻是存在的。正因為這麼一個人,不是郭嘉婉拒,就連其他的人也不再幫著他。
而近日裡,元英又發現皇帝看著元烈的神總是十分的複雜,那冷厲之中有一抹他從來也不敢奢的慈,心頭不對元烈更加憤恨,一直是這樣,明明應該是屬於他的,元烈偏偏要來搶,郭嘉如此,父皇如此!總有一天,他要連本帶利的討回來。
元英笑容如同春風,可是他的眼底卻出現了一道芒,勢在必得,雖然閃得很快,可是李未央是何等敏銳之人,立刻就發覺了元英神的不自然。不搖頭歎息,這世上每一個人都是想要名利雙收。江山,人,什麼都想要,可是卻不知道舍得舍得,先舍而後得,有所舍,才能有所得,可是每一個人,都會忘記這一點。自己該說的已經說了,對於靜王元英的行為,李未央沒有辦法控制,早已經知道這世上什麼都能控制,偏偏人心,是無論如何也控制不得的。靜王的打算其實很簡單,打算在爭得地位之後,再來迎娶,可惜李未央此生是絕對不會再宮的,所以面上只是客套的笑容,就不在意靜王所思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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