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逐漸秋了，這一日寒風刮得正，還沒有到傍晚就已經是沉沉一片，本就看不到一抹亮。書房之，裴弼披著裳坐在書桌之前，桌子上堆著的滿滿都是各地送上來的報，無一例外容都是報憂。先是有人襲擊了裴家專門運鹽的船隊，殺死了護衛，搶了二十船漕糧。再接著，是向來與裴家同氣連枝的雲州第一豪門蘇氏特地寫了一封信來，說是之前請裴氏幫他兒子在朝中謀的一個職務出了問題，竟然連累得蘇家當家人也一同因買一事被關了監牢，特地寫信來求救的。

簡直像是有人故意在和裴家作對！裴弼越看心頭越是煩躁不堪，隨手抓過一份已經瀏覽過的書信正要寫回信，突然覺得一陣疼痛，心中不免一驚，**病又發作了。他的病總是如此，每次到了初秋的時候全就會痛得天昏地暗，咳嗽**，隨後便是發高燒，一發就是四五天，非得臥床靜養不可。此時天氣一冷，便給他一個信號，他的病又要犯了。他放下筆，約了額頭，覺得有些發燙，不由歎了一口氣，正想找人去請大夫，卻看見護衛快步走了進來：“奴才叩見大爺。”

他一見對方，便皺眉道：“怎麼回事？”

“回稟大爺，小姐在門外鬧著要進來。”

裴弼皺起了眉頭：“寶兒？來了多久了？”

“稟爺，小姐來了已經有半個時辰了，不管奴才怎麼說，堅持不肯走。”

“算了，讓進來吧。”裴弼一邊說著，鼻子發出一聲沉悶的聲響，心中暗忖道這丫頭最近鬧得越發厲害，若非看在是自己親妹妹的份上，絕不能再這麼縱容！還正在想著，卻見到裴寶兒一陣風似的從門外刮了進來，那一豔麗的，襯著此刻濃墨的夜，竟是目驚心。

裴弼瞅著，心頭煩躁，卻又不得不強迫自己抑住這個念頭，盡量面帶笑容，語調親切道：“小妹，這時候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裴寶兒就在下首的一個椅子上坐了下來，臉上是憂心忡忡的神：“大哥的**病又犯了嗎？”

裴弼微微一笑道：“沒什麼，早就已經是這樣了，你不妨說說今天到底是為了什麼而來的。”

裴寶兒心道這大哥總算還是關心自己，念及手足之——突然一陣激，眼淚奪眶而出，哽咽著回答：“大哥，你說過要給二哥他們報仇的！”

裴弼皺起了眉頭道：“這件事我沒有忘記，你不必三番四次的來提醒。”更何況他很清楚，在裴寶兒心中只怕的私仇還要更大些。

裴寶兒心中十分著急，眉眼焦慮道：“上一次的事我都知道了，可惜那納蘭雪功虧一簣，否則，一定能將郭家置諸死地！這樣一個大好機會一旦錯過，再等就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咱們哪裡能等得起！”

裴弼盯著裴寶兒那一張豔麗的容貌，心道則矣卻是被捧得過高了，過於沉不住氣，就這半個月來已不知道為此事糾纏了多久，他住不耐煩，輕聲道：“這件事我和姑母自然會商量的，你不必憂心忡忡，顧好自己就行了。”

裴寶兒卻是面一變，然怒道：“你們每一次都是這樣打發我！可是最後卻都什麼也不做！今天我又進宮去了，可是姑母卻無論如何都不肯見我，還命那些宮太監將我趕了出來！如今達貴人家的小姐都不肯與我往來，那些下賤的奴才也有樣學樣在我面前趾高氣揚，大哥你是沒有瞧見，我這日子過得有多難！”

裴弼看了裴寶兒一眼，轉開了目，卻是一言不發。

裴寶兒眼珠子一轉，又繼續道：“大哥，現在就有一個出氣的大好機會。”

裴弼一愣，隨即問道：“你說的是什麼意思？”

裴寶兒眼中閃過一霾，潔白的面上掠過格外的狠，低聲音道：“我聽聞那李未央要帶著的傻弟弟去慈濟寺上香，這不是一個大好機會嗎？”

裴弼心頭一，卻又很快平靜下來道：“哦？這個消息你又是從何得知的？”

裴寶兒冷笑一聲：“慈濟寺向來咱們的香火供奉，一年前我還特地捐錢，替那些和尚重塑了菩薩金，所以這消息我是吃得準的！這一回，李未央是因為那個弟弟心智不全，一直憂心忡忡，所以才要到佛前去祭拜，為那個傻子祈福。”在裴寶兒眼中，李未央一直不讓李敏之出現在眾人視線中，定然是為了掩飾這小子傻裡傻氣的事實。

裴弼聽在耳中，心頭掠過一異樣，不免道：“那你說這是一個好機會，又是什麼意思？”

裴寶兒迫不及待地道：“大哥，你怎麼也跟著犯傻了？！往日裡這李未央總是躲在郭府，我們縱然想手，也沒有辦法尋找合適的機會。可是這一回是自己離開了郭府，慈濟寺——那可是在城外，這一來一回就是一天的功夫，中途出了什麼事，誰能保證？！大哥，別怪我沒提醒你，這可是一個大好的機會，一旦錯過，可就再也沒有這麼好的時機了！”

裴弼眉頭蹙了起來：“你是想要我派人在路上手嗎？你當郭家的護衛都是吃素的不，若是這麼容易就讓你得手……”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卻聽見裴寶兒冷冷一笑道：“郭家自然是守衛森嚴，但也架不住咱們心準備，只要大哥你有心，我有這個自信可以讓有去無回！”說到“有去無回”四個字的時候，卻是咬牙切齒的模樣，顯然將李未央恨到了極。

聽到這樣說，裴弼卻是並沒有心，他太清楚李未央的狡詐，一不小心就會踏對方的陷阱，因此他只是冷然一笑道：“我勸你還是不要將此事想得太過容易。”

裴寶兒猛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目中流出一厲：“大哥，我說了這麼多話，難道你還不明白我的意思嗎？只要你借著這個機會除掉了李未央，咱們的心腹大患也就沒了，兄長們的仇也跟著一起報了，這有什麼不好？像你這樣瞻前顧後猶猶豫豫，一旦錯過了這個機會，以後再想殺，可就太不容易了！”

裴弼卻是一言不發，面容也恢複了平靜，顯然是不為所。

裴寶兒一下子走到他的書桌之前，抑制不住惱恨大聲地道：“大哥，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裴弼目落在了裴寶兒麗的面容之上，卻是出了一輕蔑：“家中諸事自然有我做主，你一個兒家，還是好好在繡樓裡面，靜思己過為好！”

裴寶兒簡直惱怒到了極點，咬牙道：“靜思己過？為什麼你和父親都是這樣說，我又有什麼過錯！從頭到尾都是那李未央陷害我，若不是，我豈會為過街老鼠人人喊打！你可知道，現在我連裴家的門都一步不能出，我過得是什麼樣的日子，你們只會我忍忍忍，等等等！究竟要忍到什麼時候，等到什麼時候！我不能再忍了！”

裴弼卻一下子站了起來，目冷地視著裴寶兒道：“你有什麼資格站在這裡，這樣與我說話？你忘了自己的份嗎？！”

裴寶兒畢竟厲荏，和二哥裴徽任慣了，卻從不敢對大哥無禮，如今被裴弼有的疾言厲嚇了一跳，下意識地退了兩步，聲音也一下子了下來，哀求：“大哥，我不是故意的，我也只是為裴家著想，希你不要放過這麼好的時機……”

裴弼卻是十分厭煩：“好了，這件事我自有分寸！不必再提，你走吧。”

裴寶兒聽到他這樣說，知道此事是沒戲了，不由憤恨地跺了跺腳，無可奈何的退了出去。

等到裴寶兒從書房之中走了出去，裴弼卻是死死盯著桌上明暗不定的燭火，他總覺得如今不是手的最好時機，李未央這個人太過猾，一個不小心就容易上的當，所以他願按兵不，再覓良機。他又坐回了椅子上，長歎一聲，想到自己苦心謀劃的一切在對方的攻勢下無所遁形，不由陷了沉寂。

而剛剛從書房裡走出來的裴寶兒卻是怒氣沖沖，一路回到自己的院子，猛地一揮手就拉倒了紅木的琺瑯架，幾乎將上頭所有的古董玉都給砸了，邊的婢看在眼中，嚇得戰戰兢兢，一個個面無人。

最終，的心腹婢珍兒走上前去，聲道：“小姐，您何必如此生氣，是不是大公子他……”

的話還沒有說完，裴寶兒已經厲聲道：“都是膽小鬼，居然連殺人都不敢，這麼好的機會，錯過太可惜了！”

珍兒看了裴寶兒一眼，猶豫道：“小姐，您的意思是……”

裴寶兒咬牙切齒，那一張麗的面孔之上，難得顯出猙獰之：“他不手，難道我就不能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