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糧倉被盜了。”塔拉臉沉地說道,“今天晚上值的人也不見了,可能已經遇害了。”
也可能是他監守自盜。冬青心想著,但是并沒有說出來,手下叛徒越多,對塔拉的打擊越大。
“他們應該不會離開太遠……”冬青將自己的猜想告訴了塔拉,得到了的認可。
“我會去理。”
塔拉面無表,一個字一個字地說著。的手按在劍柄上,關節因用力而發白。
“對了。”塔拉在離開前不經意地提了一,“這三個是你解決的?”
“是。”冬青點了點頭。
“馬馬虎虎。”塔拉看了看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三人,“我會繼續教你劍。”
甩下這麼一句話,也不管冬青有沒有回應便揚長而去。冬青也無法,這下子龍要大開殺戒了,如果只是了糧食逃走,也還說得過去,但試圖殺害同伴無疑是及到了這頭赤龍的逆鱗。
他搖了搖頭,打算找狄安娜給自己包扎一下傷口,突然到后一殺氣。
“冬青,你要去哪?”狄安娜的聲音自后響起,“你的傷還沒包扎吧?”
“沒……沒事,不打的。”
冬青頓時覺渾皮疙瘩聳起,轉就想跑路,孰料狄安娜的手已經搭住了他的肩膀,仿佛有千鈞之力,得他不敢彈。冬青只得僵地轉過頭,對上狄安娜微笑著的臉龐。
“還是包扎一下的好,對嗎?先知大人?”
把“先知大人”幾個字咬得極重,仿佛要把他咬碎了吞下去似的。冬青不由一,臉上的搐一陣,生生地把“不了”吞了下去,換出一個“好”。
聽到回復,狄安娜的笑容更加燦爛,沉的味道亦更重了。
死定了。
“嘶———”
狄安娜把繃帶拉的瞬間,冬青疼得倒吸一口冷氣。
“疼嗎?”
狄安娜的臉上依舊帶著笑容。
“不,不疼。”
冬青呲牙咧地說道。
狄安娜哦了一聲,不聲地把繃帶又拉了一點。
“啊啊啊——”
這下冬青忍不住了,終于慘了出來。他在穿越前就是個現代社會的普通人,對疼痛真沒有多大的抵抗力。
“啊呀,真不好意思,弄疼你了。”狄安娜用毫無起伏、如合音般的聲線說道,“我還以為先知大人刀槍不,完全不會疼呢……”
“我當然也會疼啊!”
冬青大聲抱怨道。話音未落,狄安娜就揪住了他的耳朵,狠狠地擰了幾圈:“你還知道怕疼啊?你還知道自己會死啊?!你不是很勇嗎?赤手空拳就敢和三個拿著武的人干?”
“疼疼疼……”冬青慘連連,哪里敢辯駁,只能瘋狂表示“大姐我錯了”。然而這在狄安娜看來完全是敷衍的表現,更是氣不打一來,揪著他的耳朵整整訓了兩個小時,直到冬青再三發誓不會在非必要時來,而且一定會提前知會之后才作罷。
訓完之后,狄安娜還是余怒未消,表示要把冬青一個人丟在的帳篷里,跑去阿麗娜那里睡下了。
“嘶——”冬青輕輕了一下已經覺不到存在的左耳,隨即疼得渾搐,“真夠狠的。”
不過他倒沒覺得有什麼好不服氣的,之前那場戰斗中,自己的確是有些不正常,那三人是沖自己來的,要逃的話也能把他們甩開;或者拖延時間甚至吼兩聲把人引來也不失為一種方法……但冬青還是選擇了最直接也最危險的一種,其中固然有保護狄安娜的想法,但不可否認的是,他的確是主觀地想要戰斗。
為什麼呢?
也許是最近的力太大了,下意識暴力,想要發泄?
又或者是太過依賴于【急避險】的效果,下意識地認為自己不會有危險?
后者的傾向意味著自己的警惕在不知不覺地下降,這一點非常危險。冬青再三告訴自己【急避險】不是萬能的,自己早晚會遇到連用兩次【急避險】也無法躲過的危機,如果失之大意,指不定會在哪里翻車。
無論如何,必須從這一次的事中吸取教訓。
從另一個角度來說,那三個家伙居然想殺冬青,說明糧食問題比預料得更加致命,理想的號召不能彌補現實的匱乏。染者不是特殊材料做的人,不是不吃不喝就能戰斗的機,與之相反,由于現實的苦難,他們更難相信理想,必須要給他們現實的指。
冬青已經下了決心,打算明天等塔拉回來以后就勸說對稅收隊伍發起進攻。糧食短缺已經瞞不下去了,人心遲早會散,必須趁著大伙憋著的那口氣還沒散去,拼死一搏。
失敗了,就各自撤退,收攏人馬,大不了重新再來。
功了,這支隊伍就能持續下去,而戰爭的磨練會讓他們更加強大。
簾子被人從外面挑開,熊耳探進頭來。
“狄安娜?”
冬青覺自己的耳朵下意識地疼了起來,子不由往后挪了幾下。
“我有那麼可怕嗎?”
狄安娜氣鼓鼓地白了他一眼,把一個冒著熱氣的陶罐擱在他面前,
“我給你煮了安神草茶,能幫你睡個好覺。”
冬青進毯子的懷抱,捧著安神草茶,小口小口地喝著:“非常謝。”
“如果你不躲那麼遠的話,這話還有點誠意。”
狄安娜坐了下來,反手將后的簾子悄悄拉攏。
“嘿嘿。”
冬青傻笑了幾聲,往狄安娜靠近了一點,
“你不是去睡覺了嗎?”
“擔心你睡不著,對傷不好。”
“……”
冬青一時失語,只好低下頭猛喝了一口安神草茶以掩飾自己的失態。
他抬起頭,看了眼狄安娜。的臉凍得紅撲撲的……對啊,篝火應該早就滅了,又得找柴重新起火……
“對不起。”
沉默了許久,冬青輕輕的道歉打破了寂靜。
“哦。”
狄安娜淡淡地回了他一句,熊耳姑娘斜臥著,用手撐著下,饒有趣味地看著他。
“對不起!”
“噗嗤。”
狄安娜看著冬青那副戰戰兢兢的樣子,好像一下子從兇悍的孤狼變了戰栗的犬,不由輕笑出聲。
接著,了個懶腰,翻過。
狄安娜枕著胳膊,背對著冬青,不知在想些什麼。
“我有和你講過我以前的人生嗎?”
冬青聽到狄安娜細弱的聲音。
“以前?”
“在遇到塔拉們以前,那時候們還只有十幾個人呢……遇到們之前,只有我自己,還有師父。”
冬青認真地聽著,沒有打岔。
“聽師父說,我的父親是從南方被流放來的貴族,而我的媽媽是個雪原上的村姑……不知道怎麼的他們就搞在一起了。哼,一個從沒出過村外十里地的村姑怎麼能抵擋一個幽默的、博學又溫的男人呢。
然后,就有了我。沒幾年,也許是那些大人的心思又變了吧,父親接到了一張大赦令,他要回南方去了……可是,他沒有帶媽媽走,當然也不會帶我走。他在南方早就有了一位優雅、高貴的夫人,媽媽只是他枯燥的流放生活中的調劑,而我則是調劑的副產品。
也許他將來會在宴會上提起這段短暫的苦難經歷,然后頗為憾地提到媽媽和我。但他絕不會把我和媽媽拉出來,說:看,這是我的人和兒。當然了,也許他早就忘的一干二凈了,我們對他來說就像地上的腳印那樣,下一夜雪后就無影無蹤。
哦,我有說過我是調劑的副產品了吧。不僅是父親,對媽媽來說也是如此。只是把我當父親的影子,那個又又恨的男人。心好的時候,會夸我長得像父親一樣好看、有貴氣;心不好的時候……就恨不得撕了我的臉。
九歲那年,有個神婆路過村子,給村子里的人治病,連有些人積年的頑疾都治好了。可是不收錢,也不收谷子,只要一樣報酬——我。媽媽同意了,一點都沒有猶豫,甚至還有點喜悅。清苦的日子磨去了對父親的好,留給我的就只有怨恨。早想把我這個拖油瓶甩掉了。
我不怨。我還很慶幸能放開我,讓我走出村子。跟著神婆到行醫跳大神的生活對一個孩子還是有吸引力的,所以我就坦然地接了。
走的那天,媽媽在村口著我,既不喜悅,也不怨恨,也許的想法又變了,但終究沒有住我,而是就那麼看著我牽著神婆的手離開……就好像父親走的那個晚上沉默地看著他離開一樣。
嗯,那個神婆就是我的師父,讓我那麼喊,好做的弟子。好像有八十多歲了,手上都是壑,真不知道怎麼活那麼久的。說是薩滿,是聯通自然的祭司,可惜那套跳大神的把戲我一點也沒學會。我只跟學會了怎麼辨認草藥,怎麼熬那些奇奇怪怪的土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