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百味小說 軍事歷史 大漢帝國風雲錄 第996章 亂世豪雄篇 長河落日

《大漢帝國風雲錄》 第996章 亂世豪雄篇 長河落日

「重修《均輸律》,確保大司農諸掌握所需的各郡國貨,以充實府庫。大司農要向各郡國大量派遣均輸,把應由各郡國依例輸京,而京師並不需要的品,從出產轉運他出賣,通過輾轉換,把京師所需的貨運達長安,儘可能消除各郡國貢輸往來煩雜、品質量差、運費甚至超過貨價值的一些不合理現象。」

「重修《平準律》,在京師、、邯鄲、晉、薊城等地設平準,接均輸貨,按各地市場價格漲落況,貴則賣之,賤則買之,用以調劑供需,節制市場。」

「如此一來,大司農就控制了鹽鐵生產和貨買賣,商賈富豪們難以從中牟取暴利,而各種價也不致於暴漲暴落,導致百姓窮苦不堪。此策不但可以讓朝廷增收,國庫充盈,還能在一定程度上確保農夫的收,讓他們過上溫飽日子。」

長公主連連點頭,擔憂地問道:「此策若想順利通過,難度有多大?」

李瑋、田豫、田疇三人相視苦笑。

「難度應該不會太大。」李瑋猶豫了片刻,慢慢說道,「當年,孝武皇帝連年征戰,國室虧空,把文景時期留下來的府庫積蓄全部用盡了,而當時土地兼并又日趨嚴重,朝廷財賦嚴重不足。孝武皇帝為了增加收,下旨募民奴婢、羊、錢、粟以拜或贖罪,又設武功爵出賣,力圖籌措錢財。元狩三年(公元前120年),他又打破了商賈不得為吏的令,任用大鹽商東郭咸、大冶鐵家孔僅為大司農丞領鹽鐵事,任用大商賈桑弘羊為大司農中丞主持改制,先後實行了鹽、鐵、酒營,均輸、平準、算緡、告緡,統一鑄幣等一系列新政,極大地緩解了危機。」

「今日天下的形勢和孝武皇帝朝相比,要嚴重百倍千倍,不改制不行。大漢歷經四百年,淋淋的教訓歷歷在目,相信朝中的大臣和各地商賈富豪還不至於財迷心竅到失去理智的地步,和生命比起來,錢財不過是過眼煙雲罷了,不足為重。朝廷此次改制,已經竭盡全力兼顧了各方利益,如果有人一定要置社稷安危於不顧,那就毫不客氣,效仿孝武皇帝,以雷霆手段,堅決鎮。」

長公主神冷峻,著殺氣騰騰的李瑋,沉默良久,「難道非要殺嗎?不能好好商量嗎?」

「如果殿下同意,臣打算年後在未央宮召集大臣、大儒和一些商賈富豪商討此事。」李瑋說道,「殿下為了慶典,不是請了很多人嘛,臣奏請殿下,改慶典為議政,請天下人為大漢中興出謀畫策,這也是一大盛舉啊。」

長公主的目里充滿了懷疑和擔憂。這麼多大臣、大儒、大商賈富豪到了京城,一旦出事,後果不堪設想。

「鹽鐵營,等於朝廷把原來歸商賈富豪所得的一部分鹽鐵之利收到了國庫,這嚴重打擊了商賈富豪,有利於朝廷遏制土地兼并的蔓延,而且也保護了農夫們的利益,可以讓他們保住自己的生存之地,但是,孝武皇帝朝的時候,朝廷為了增加收,鹽鐵價格定的很高,甚至高於商賈富豪們所定的價格,這加重了百姓的負擔。當時買不起鹽的人家很多,買不起鐵質農的農夫們只好用木犁耕地。」長公主嘆了一口氣,無奈地說道,「鹽鐵營有利有弊,用得好,有利社稷穩定,用得不好,會埋下社稷患,說到底,關鍵還是吏治不能腐敗,所以,這一政策本朝有過許多爭論。支持者有之,反對者亦有之。」

「孝昭皇帝始元六年(公元前八十一年),史大夫桑弘羊等大臣和各地州郡的大儒、大商賈六十餘人辯論施政問題。大儒和大商賈們要求朝廷廢除鹽鐵、酒榷、均輸等律法,以示節儉,並進而對於外政策提出了許多主張,雖然他們提出的一些『休養生息』之策有助於社稷穩定,但朝廷並未採納他們廢除鹽鐵的建議。始元六年七月,朝廷下詔,撤消了設置在各郡國的榷酤(酒專賣)和關,其餘鹽鐵政策照舊,仍遵舊制。」

「到了王莽政的時候(公元十年),實行五均六管法,(賣鹽、酒、鐵,收山澤生產稅,鑄銅錢,五均賒貸總稱為六管。)又改回來了,但結果大家都知道。」

「孝章皇帝駕崩后(公元八八年),孝和皇帝(十歲)繼位,竇太后臨朝稱制,外戚大將軍竇憲總攬權柄。竇太后臨朝不久,即宣佈『罷鹽鐵之,縱(任)民煮鑄』,朝廷自此國庫虧空。」

「孝和皇帝駕崩后,孝安皇帝(十三歲)繼位(公元一○七年),鄧太后臨朝稱制,大將軍鄧騭(zhì)輔政。鄧太后從竇家的失敗里取得了一些經驗,並用外戚和宦。當時西疆戰有叛,外有西羌侵,朝廷急需財賦,不得不重鹽鐵,但由於朝野上下反對聲太大,營最終沒有全部實現。永建元年(公元125年),宦曹騰、孫程等十九人發宮廷政變,趕走了閻太后,孝順皇帝繼位,宦全部封侯並主掌權柄,鹽鐵逐漸恢復營,但其後大將軍梁翼輔政,鹽鐵之爭再起。」

「到了我父皇一朝,大將軍為了戍守北疆,說服了我父皇,重開鹽鐵,而當時主持此事的就是你。」長公主手指李瑋,搖頭苦笑,「算起來,鹽鐵重開已經十六七年了,現在朝廷要重鹽鐵,而主持此事的又是你,實在讓人難以接,朝堂上如果沒有紛爭,那才是怪事。」

「難道你不怕人家一氣之下,把你殺了?」長公主調侃道。

李瑋啞然失笑,侃侃而談。

「鹽鐵之議,本朝曾有多次,但並未發生流衝突,臣希這次也能順利解決。」

「其實鹽鐵之爭,說到底還是治國策略之爭。」

「在孝昭皇帝始元六年的鹽鐵之議上,史大夫桑弘羊就說過,『鹽鐵之利,所以佐百姓之急,足軍費之旅,務蓄積以備乏絕,所給甚眾,有益於國,無害於民。』好很多,但名士商賈等人則認為鹽鐵專營有害,指責孝武皇帝大舉進兵匈奴,給百姓帶來了沉重負擔。」

「兩方的觀點很明確,一方主張朝廷干預鹽鐵等貨之事,一方主張自由發展;一方強調朝廷要強勢,要威臨四海,一方強調朝廷要無為而治;一方從社稷興盛出發,一方從普通百姓的生存出發……這些觀點的對立,不止本朝,自古以來就有。朝廷不強大,則難以抵外敵,而過於強大,勢必要侵害百姓的利益,這個治國的利弊實在難以抉擇。」

「鹽鐵之議就是要解決這個問題。」

「鹽鐵不專營,則朝廷財賦不能保證。這是事實,孝武皇帝朝如此,現在更是如此。不過,如果朝廷奪取了百姓太多利益,又會招致民憤。大秦歷二世而亡,教訓深刻。」

「孝昭皇帝朝的鹽鐵之議后,朝廷還是繼續實行鹽鐵營之策,可見建立一個強勢大漢的策略還是佔據了絕對上風。」

「那次鹽鐵之議,在雙方爭論的觀點中,朝廷一方的論點較為務實,而大儒商賈一方則擺出了以德治國的理論,抨擊鹽鐵營違背了『仁政』、『王道』,認為鹽鐵營不過是『當時之權,一切之,不可以久行而傳世,此非明王所以君國子民之道也』。這話聽上去激人心,用來煽百姓大概沒問題,但用它來說服我們,實在差得太遠。整部《孟子》讀得人熱沸騰,卻沒有一個諸侯國的君主採用孟子建議的治國之策,原因就在如此。」

「沒有強大的王朝,沒有威震天下的實力,百姓如何生存?百姓都不能生存了,還談什麼理想、禮制?只有大漢強大了,百姓吃飽了穿暖了,社稷安定了,才能談理想、禮制,否則都是胡扯八道。」

「當然了,我不是說禮制、道德不重要。本朝歷來重視教化,以德治國,以禮教民嘛,士人有理想,有道德,對社稷的好不言而喻,然而,國政上的很多事,是很難用對錯來簡單區別和判斷的。任何一個決策,朝廷都需要反覆商討,對形勢進行分析和判斷,需要仔細權衡利弊,需要斤斤計較,錙銖必爭。」

「我們這類人的所作所為,常常被那些自命清高的士人所不齒。他們常說,君子不言利,他們以崇高的品德和言行贏得了百姓們的擁戴,但我說句難聽的話,沒有強大的大漢做後盾,他崇高什麼?他拿什麼崇高?他連命都保不住了,還崇高什麼?」

「也許他們進朝堂,親了國政,他們才會理解治國的艱難,才會知道這其中的難言苦衷,才會發現他們所抨擊的『苛政』不過是朝廷迫不得已的選擇而已。然而,當百姓看到他們進場,言行不一后,大多會認為他們不能抵場腐敗的,而與貪污吏同流合污了。」

「其實我們很多人都想為天下、為百姓、為自己謀取利益,這三種目的同時存在,很多人都想干一番大事業,但現實挫敗了理想,於是很多人往往先丟了天下利益,不顧一切先保住自己的利益。鹽鐵之爭就是如此。」

「那些大儒商賈們後來的話就充分證明了這一點。他們怎麼說?他們說朝廷不應奪民之利。什麼民?哪個民?是他們自己,是吏、商賈和富豪,而不是農夫、工匠、奴僕。」

「他們認為『畜民者先厚其業而後求其贍』,『王者不畜積,下藏於民』,『民人藏於家,諸侯藏於國』,而天子應『藏於海』。這是什麼話?天子就應該靠賒貸過日子?朝廷就應該虧空?」

「還是那句話,只有大漢強大了,只有國富了,百姓才能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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