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玉恒愣了一下，隨即微微勾起角，出一個客套的笑容，沒再說話，沖丫頭點點頭就走了。

丫頭匆匆忙忙回到河心苑，春香追著問了一大堆的問題，丫頭都敷衍過去了。等失去耐心之后，丫頭搬了張凳子在庭院中等著大爺回來，春香怎麼勸也勸不，于是好心給點了藿香，順帶留下一把扇子，自己翻了個白眼就回房睡覺去了。

丫頭無聊地扇著扇子，蚊蟲雖多，夜間的氣溫卻沒有白天那麼高，偶爾還會吹來一陣涼風。丫頭坐得久了，不知不覺合上了雙眼。等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上披著一件寬大的外，陸元風正坐在對面托腮盯著，兩眼一瞬不瞬。

“大爺……”

“醒了？”陸元風邊說邊手提了提丫頭上快要掉落的服：“我看你睡得那麼香，不忍心吵醒你。”

“老太爺他好點了嗎？”

說到這個，陸元風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他就是頑固了一點，到現在還沒放棄讓我繼承家業的打算。”

“我知道大爺你不會答應，只是……”

“只是什麼？”

“只是丫頭擔心，到時形勢比人強，老太爺會以極端的方式脅迫你。”

陸元風似乎也想到了這點，他沉默片刻，然后出寬厚且帶有薄繭的手掌著丫頭的臉頰。

丫頭只覺得臉上傳來溫暖的，整個腦袋埋陸元風的肩窩中，就像之前好幾次他對做的那樣，也終于明白，原來人的溫這麼值得眷和繾綣。

“現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那你后悔嗎？”

肩膀傳來的聲音悶悶的，陸元風把玩著丫頭背上的長發，搖頭道：“不后悔，只要是和你在一起，無論做什麼事都不后悔。”

丫頭想起今晚在大廳和他說的那些話，不覺得有些好笑。

“大爺，你連這個也學丫頭啊。”

“彼此彼此。”

兩人不再說話。

過了一會兒，藿香燒完了，陸元風怕被蚊蟲叮咬，于是陪同一起回房，然后說了兩句己話，便走向自己的房間。

夜深了，昆蟲鳴的聲音令人心煩意，而今晚，注定是個不眠之夜。

六天后，陸凌凌敲開了各家各院的大門，自己親自前來送上主家做好的“開臉餃”，來到河心苑的時候，是丫頭出來接待，陸四小姐將邊的丫鬟遣走了，湊到丫頭耳邊說了幾句話，便和一同進了院子里面。

“大哥已經回酒樓了嗎？”

“嗯，大爺還有事要做呢，不宜長時間待在府里。”丫頭看了一眼，繼續說道：“四小姐不要覺得自己被怠慢了，大爺他不是那樣的人，只是牽扯到的人實在太多，他確實不好留在陸府，否則會落人話柄的。”

陸凌凌點了點頭：“你不說我也明白，之前在飯桌上，老太爺確實為難大哥了，他被夾在中間，里外不是人。”

“四小姐理解就好。”

“恕我冒昧問一句。”陸凌凌停下來目不轉睛地看著丫頭：“你和我大哥是不是已經私定終生了？”

“啊？”丫頭怔愣片刻，慢慢才反應過來：“我和大爺？”

“嗯。”

丫頭沒有否認，潛意識里覺得陸四小姐是個深明大義的人，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除了保持緘默之外，對外界的事都有自己獨到的想法，就像陸五爺一樣，擅長明哲保。

“之前，我大哥陪同你上寒山寺燒香拜佛，那是你的主意，而不是他的主意，對吧？”

“嗯，他答應帶我游遍整個蘇州城，只是丫頭不喜歡四走。”

“大哥一向穩重持，我從小時候就十分敬佩他。”說起往事，陸凌凌的眼神變得無比溫：“只是后來發生了一些事，他不得不離開陸府，我心中一直非常憾，沒能和他好好說上一句話。”

“四小姐……”

“想必你也知道了吧？我大哥的生母親去世了，是被人殺害的，兇手是誰，至今仍未找到。”

“丫頭知道。”老實地點了點頭。

“這是他心里的一道傷疤，我理解他為什麼不喜歡待在陸府里面，寧可只一人獨闖江湖。”

“四小姐，難道你一點兒都不驚訝嗎？”

“驚訝什麼？”

丫頭想了想，認真說道：“我是一個丫鬟，出并不高貴，從某個角度上來說，我本配不上大爺，為何你知道了我們的事之后還能無于衷？”

陸凌凌笑而不語。

這還是丫頭第一次見笑，陸四小姐這個人和自己一樣，面部沒有什麼表，說白了就是喜怒不形于，很容易給人一種“泰山崩于前而不變，麋鹿興于左而目不瞬”的錯覺，明明只是一介流之輩，卻比一般的男子更有膽識。

但倆卻又不完全相似，丫頭是格使然，不爭強好勝，加上長的環境不好，對邊的人都沒有什麼特殊的，給人覺十分高冷。其實如果只要接近，就會發現丫頭只是個普通人，也會有自己的喜怒哀樂。而陸四小姐之所以如此冷淡，是因為從小生活在勾心斗角的宅院當中，見慣了大人們的虛以委蛇，于是也給自己戴上了一副面，久而久之，已經變了一種習慣，就好比面徹底粘在臉上，摘也摘不下來。

“四小姐，你見過夏侯公子了麼？”

丫頭見這個話題沒法兒繼續下去，于是話峰一轉，問起了的婚事。

“沒有。”

“沒有？”

“嗯，如果我說這樁婚事是我隨意決定的，你信嗎？”

丫頭有些錯愕，但很快就冷靜下來。別說古代，舊社會也有盲婚啞嫁的現象，現代也有不相親結婚的男，所以丫頭一點兒都不意外，只是陸四小姐這番話令有些措手不及——因為一直覺得陸四小姐藏得很深，是那種絕對不會輕易在外人面前表現自己真實想法的人，雖然是以開玩笑的語氣說出這話，丫頭卻覺得就是這麼想的。

“丫頭想說不信。”

和陸凌凌打太極。

陸凌凌心里想笑，但最終還是搖了搖頭：“怪不得你能抓住我大哥的心。”

“啊？”

“你的格和我大哥正好互補。”

丫頭不好意思地低下頭：“陸七小姐也說過這話，其實大爺并不愚鈍，丫頭也并不聰明，只是你們都沒看到他明的一面。”

“我沒覺得大哥愚鈍。”陸凌凌雙眸失神，似是喃喃自語一般道來：“他未及弱冠就離開了陸府，一個人在外面闖，還能有今日這種地位，不論膽識還是為人事方面的見解，他都屬于上乘。”

“嗯，大爺確實不同凡響。”

“不過，人眼里出西施啊。”陸凌凌朝眨了眨眼。

“……”

兩人聊著聊著，春香和陸七小姐忽然從外面進來了，陸巧巧一見到四姐，立刻乖巧地走過去打了聲招呼。

“四姐，我聽們說你送開臉餃去了，到找你找不著，沒想到你就在大哥的院子里頭！”

“嗯，你怎麼不乖乖待在院子里練琴？”

陸巧巧立刻拉下臉來：“我都快練吐了！好不容易爭取一點時間出來氣兒，四姐，你就別拿我說笑了。”

四個孩子就在庭院當中坐著聊了一會兒，直到陸四小姐的丫鬟過來催人，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其實陸凌凌在陸府能說的上話的人不多，六夫人是一個，其余夫人都和沒有集，同輩的爺小姐與不深，加上娘有心將培養一個大家閨秀，自小就很出門，外人眼里，就是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黃花閨，就連陸巧巧、陸楚楚、陸歸燕三人從未和有過較深的接，對們來說，陸凌凌就只是個榜樣。陸楚楚還曾經怨恨過，怪生得太過完，以至于自己常被姨娘著學習琴棋書畫。

陸巧巧則心寬一些，雖然也被的姨娘折騰得不輕，卻從不怨天尤人，反倒還慶幸自己上面還有一位才貌雙全的姐姐。接過后，發現并沒有想象中的高不可攀，相反還有些平易近人，于是慢慢地也喜歡上了這個子冷清的四姐。

只可惜二人相的時間不多了，轉眼就要嫁人。一想到自己以后也得重復的命運，陸巧巧不由悲從中來。

“唉……我要是有你一半好命就好了。”滿臉哀怨地看著丫頭。

春香忍不住損：“你一個千金大小姐，吃得好穿得暖，怎麼還反倒羨慕起咱們這些做丫鬟的人來了？”

“你懂什麼呀？”陸巧巧斜了一眼：“我是在說丫頭，又不是在說你，而且人生在世，誰還沒有個難，你我看二哥外表鮮亮麗，其實當中有多苦楚，不足為外人道。”

春香有些不明白，為什麼七小姐總是不把二哥放在眼里，不過也懶得和費口舌了，干脆眼不見為凈，轉便了廚房給五叔打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