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二日,陸凌凌與京都正五品步軍都指揮使夏侯放的婚事已經定下來了,婚期就選在九月既。
老太爺不再堅持讓陸元風當送嫁的郎舅,重擔自然就落在了陸玉恒上。他最近這段時間忙得焦頭爛額,恨不得一人分開兩半,一半管理陸府的生意,另一半則留在府中,理家常。
楊氏懷胎已有兩個月了,妊娠反應越來越厲害,經常忍不住反胃想吐,東西吃不下,緒也不高,肚子雖然日漸隆起,整個人卻消瘦了一圈兒。
陸夫人沒為此心,特意請來了蘇州城中最有名的大夫,專門為制定了一套靜養安胎的計劃。
河心苑仍是安安靜靜的,陸元風很回來,院子里頭的人除了春香,基本上沒人踏出院門一步。丫頭更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十足一個待嫁的黃花閨兒。
陸凌凌自從和聊開之后,偶爾也會過來坐坐,只是礙于份限制,加上婚期將近,是新娘子,一大堆的繁文縟節要學呢,兒不出時間出來閑逛。
至于遠在福來酒樓的陸元風,因為快到秋天了,前來吃蟹的客人越來越多,最近的生意都好得不得了,也無法回去,雖說剛好避開了陸凌凌的婚期,但卻不能見到丫頭,不失為陸大爺心中的一件憾事。
為了真正強大起來,首要之事就是先將酒樓經營得當,否則恐怕過不了老太爺那一關。因為丫頭有心瞞當天發生的事,他本不知道老太爺已經對丫頭施加力了,如果沒有陸玉恒出面,難保丫頭不會被老太爺到絕境。
只是丫頭不希大爺為了此事愁眉苦臉,俗話說,手心手背都是,假如大爺因為而和老太爺斷絕關系,永遠都不會原諒自己。雖說世間沒有兩全其之事,丫頭還是想拼一拼,起碼要在和老太爺之間找到一個平衡點,讓大爺安心經營福來酒樓的生意。
不過為人妻總是一個艱難的過程,為了為一個合格的妻子,開始向李嫂和五叔“取經”,學習漿洗補,學習炒菜做飯,日子也因此過得充實有趣。
八月十三日,楊秋刀換了一服到福來酒樓做客,一上來便要陸元風好菜好酒伺候,簡直是想把他往死里坑。
“大哥,你別不服氣,小弟我只是吃你這一頓飯嘛,別忘了你待過我的事兒!”楊秋刀夾了一口的清蒸太白銀魚,然后放下筷子舉起桌上的酒杯,仰頭一飲而盡。
“查得怎樣?”陸元風也給自己倒了一杯紹興兒紅。
“嗯,你說的那個文娘,現在在杭州臨安縣一個'信蘭村'的小地方,人還好好地活著,只是……”
“只是什麼?”
楊秋刀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只是有點兒神志不清了。”
“這我早就知道了。”陸元風輕嘆了口氣:“還在蘇州的時候,就已病得不輕。”
“大哥,那你打算怎麼辦?”
陸元風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往前驅近:“你確定你所找的那個人,是我娘以前邊的丫鬟?”
楊秋刀略有不滿:“大哥,你怎麼還信不過我啊?!”
“文娘的多了去了,我這是保守起見。”
“我確定!一定,以及肯定!”
“那好。”陸元風咂砸:“我得找個時間過去看看,最好能帶上丫頭。”
“我看你是思春了吧?”楊秋刀朝他眉弄眼。
“說什麼呢!?我和丫頭是去辦正事兒!”
“哦哦哦,是去辦正事兒。”
“你這小子……”他嚴肅地盯著他看:“堂主他們回來了嗎?”
“還沒呢,地方太遠了,沒有半年估計是回不來了。怎麼,你又打著什麼主意呢?要想卸任,還得等堂主回來再說!”
“這種事兒還是早日說開了比較好,拖著不是辦法。”
楊秋刀搖了搖頭:“我看沒那麼簡單,大哥,其實這樣也好,你起碼還留著條后路,萬一到時酒樓虧損,你還能回來秋風堂,到時也不至于著丫頭。”
“不行!”男人臉毅然:“我已經答應了丫頭,也答應了老太爺,我勢必要經營好福來酒樓,否則就是愧對他們二人。”
“唉……”
楊秋刀為他大哥的倔勁兒到十分無奈,不過轉念一想,如果不是這倔勁兒,他大哥也走不到今日這個地步。
于是,他釋然了。
“來,大哥,我敬你一杯!”說著,他舉起了手中的杯子。
自從丫頭找過一次趙大之后,他明顯有些松。丫頭覺得這事兒最好要趁熱打鐵,總是晾著不上不下,不僅他自己不好,趙清也不好。
為了讓兩人和好,丫頭這段時間跑廚房跑得特別勤快,就連廚房里的幾個大廚都認得了,一來就使勁兒調侃。而趙大臉皮薄,經不起這樣說,于是每次都無奈地將丫頭逮出去。
他總說“再考慮考慮”,丫頭心想,如果不給他下一記猛藥,恐怕他是不會答應的了。
這麼拖著也不是辦法,還是快刀斬麻比較好。
這一日黃昏,丫頭照舊到廚房里找趙大“聊天”。
其實照這樣來看,趙大并非不想聽從丫頭的建議離開陸府去照顧趙清的飲食起居,只是放不下面子,說白了就是需要一個臺階。
“趙大,你總推說考慮考慮,我看,你也該做出決定了吧?”
趙大了后腦勺:“我……”
“要不,我和你出去一趟?”
“去哪兒?”
“去趙清的院落啊。”丫頭轉了轉眼珠子:“如果你不想讓他知道,咱們就悄悄過去,你不是總說他伙食很好,不至于瘦得不人形嗎?”
“你的意思是……”
“對!”丫頭點了點頭:“你若不信,我便讓你親眼去看看,他和你算好了的吧?你要還是不心疼,那我無話可說。”
“可是……”
“可是什麼?”丫頭連忙打斷他:“你若想以無法為借口,那你不用擔心,我和二爺說一聲便是了。你想去,二爺說了,他不會攔你。”
趙大沉默了。
他并非不想去照顧趙清,畢竟那人和他匪淺,不說以前的事兒,拋開份地位,他和趙清也能算是談得上話的朋友。
如果就這樣和他鬧翻了,想想也是一種憾。
雖然他還是介懷趙清原來的份,以他的能力,趙大相信只要他肯用功,科舉及第本不在話下。到時他金榜題名,自己又該以什麼樣的角待在趙清邊?
“趙大,趙大?”
看他走神,丫頭不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在想什麼?”
“沒……沒事。”趙大回過神來,眉心擰一個“川”字:“我只是在想,我去了,也一定能幫得上忙。”
丫頭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這話說得不錯,可是,趙大啊,我覺得你是顧慮太多了。”
一語中的,趙大顯出一慌張,不過很快便恢復了一臉平靜。
“其實未來的事很難預料,就拿我和大爺來說,我現在和他在一起,但不代表我們就能一帆風順。人生正是因為起伏不定,所以才值得有所追求和冒險,如果一直平順,想必會是十分無聊,像白開水一樣平庸的日子,趙大,你覺得好嗎?”
趙大別過臉不去看:“我說不過你。”
“我倒真的有點佩服你的倔勁兒了。”丫頭微微嘆了口氣:“讓你去幫趙清不是趙清的意思,我覺得,你和趙清之間的緣分實屬難得,今日錯過了,可能就是天壤之別,你再認真想想吧。”
男人愣在原地,雙眼像是失去焦距一般毫無生氣。
丫頭的話就像一般尖刀,直接刺中了他的心臟,讓他看見自己模糊的。
不錯,如果自己錯過了這次機會,說不定從此就和趙清失去了聯系,一個在天,一個在地,將來的地位差別怕是比之前主仆的關系有過之而無不及。畢竟,以前趙清是李家世子,他的榮華富貴全部來自于他的出,和他本人的才華并無太大關系。可他若憑借自己的能力考取了功名,那將是另一番景。
“丫頭。”
他出聲住了丫頭。
“嗯?”丫頭轉過來。
“帶我去吧。”
終于開竅了嗎?丫頭的邊泛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是帶你去呢,還是直接讓二爺批準你過去照顧趙清?”
“不是我的風格。”趙大憨厚一笑:“我在趙清面前也不需要耍這些把戲,因為遲早會被他發現的,到時反倒會讓他說出來笑話我。”
“看來還是你了解趙清。”丫頭眨了眨眼睛:“那我便去請示二爺啦,你放心,他不會攔著你的。”
“嗯,即便我信不過二爺,也信得過你。”
他知道丫頭做著一切都是為了趙清,甚至說是為了緩和他和趙清之間的關系也不為過。丫頭是個很奇怪的子,但這并不妨礙趙清和為知己好友。
也許在他仕的路上,丫頭還是個好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