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來了。”
“是,父親。”
“一夜沒睡吧。”
“嗯。”
“那過來說話。”
“是,父親。”
簡單的對話,只是寒暄,還沒有進正題。李林楓還沒有提問,也沒有表達自己的態度,他還在措辭。
“你們為什麼不喜歡張云飛?或者為什麼要拒絕張云飛?”
和一個小時后李林楓的提問一樣,一個小時前的李銳品也是直奔主題,他也許沒想到,一個小時后兒子李林楓也用的同樣的方式,去問自己的兒。
面對父親李銳品的這個提問,李林楓也和自己的兒李清幽一樣,一開始沒有回答,人也有些愣怔。他也沒有想到父親會這樣提問。
“回答不上來,是嗎?”
“是,父親,這個問題我沒有認真考慮過,不知道怎麼回答你。”
這是李林楓對自己父親的回答。和李清幽的回答幾乎是如出一轍。
“兒。”
“不,父親。”
就在李林楓認真措辭,準備和兒說起這個問題的時候,李清幽說話了。
“我想這不是喜歡不喜歡,或者拒絕和接的問題。”
“那是什麼?”
“在我心里,在這些年的接當中,我都是把云飛作為自己的哥哥對待,并沒有作為,或者可以作為的對象來看待的。其實云飛哥哥對我很好,就像說的那樣,他很包容我,是包容,不是寵溺。包容是有原則的,寵溺是無原則的。我可記得呢,尤其這幾年,云飛哥哥可沒教訓我,說我不能老是這麼大大咧咧,要懂得靜一靜,看一看。我知道他的好,但我不認為那是的好。”
李林楓的眼睛里放出了異樣的芒,這個回答很像是剛才他回答父親李瑞品的。一個小時以前,在李瑞品的眼里,也曾經放出同樣的彩。
“父親,其實我沒有喜歡,或者不喜歡誰,也沒有拒絕,或者接誰。我想的是,讓清幽得到真正想要的,找到的幸福和快樂,也讓能夠找到的責任,清幽不可能總是一個孩子,也是要長大的。要說到傾向的話,不瞞你說,我的心里,其實還更偏向張家的張云飛。”
“那葉子衛呢?”
李林楓繼續問道。
“那葉子衛呢?”
一個小時以前,李銳品也這樣問道。
李銳品的這個問題,李林楓沒有回答。他在思考。
“不能回答,還是不好回答。”
“不好回答,父親。”
“是因為王菱筠?還是因為徐一媛?”
“都不是,父親,在這個問題上,我有自己的要求和觀點,和別人無關,我也不別人的影響。”
“那你考慮好了來和我說。”
“我考慮好了。”
“那你說,我聽著。”
李銳品放下手里的筆,站直子,目炯炯地看向自己的兒子。這是一個事關家庭安定的問題,李銳品自己也不愿因此破壞家庭部好容易得來的團結。
最好的結果,是家庭里的四個員達一致,李銳品也好有更多的時間去證明自己的正確。
“父親,你知道我為什麼執意要選擇醫科大學嗎?”
“因為你母親。”
這不是一個愉快輕松的話題,兩個人的語氣都有些沉重了。
“對,就是因為母親。小的時候,你經常不在家,都是母親帶著我。那時候家里的條件沒有現在這麼好,母親帶著我要買菜,做飯,有時候我病了,還要夜里帶我去看醫生。母親個子不高,也不好,我大了以后,每次背我都很吃力。”
李林楓緩緩地說道,語氣平淡,像是一個飽經滄桑的老人,在彌留之際回顧自己的人生。這種語氣,這種心境,看得李銳品一陣陣心里發疼。李林楓就算是已經四十多歲,也還是自己的兒子。
在父親,母親的眼里,孩子就永遠都是個孩子。
“是,我作為一個父親,對你和你母親,都虧欠良多。”
“父親,我說這些不是要翻舊賬,也不是要讓你道歉。是跟你說我這些年的心路歷程。”
李銳品心里一凜,這才反應過來,兒子這是要向自己吐心跡,這可是多年沒有過的事。父子之間,因為早年李銳品的奔波忙碌,本來就不甚親,后來因為選擇職業的問題,更是多了許多隔閡,現在兒子竟然主要和父親心,怎麼能不讓李銳品怦然心呢。
“你說,我聽著。”
“最難的還不是這些,是買煤氣。那時候,電氣設備還,煤氣是必不可的廚房用品。買米,買煤,買菜還好,拿不就買些,多買幾次就是了。煤氣卻是不行,就是一罐一罐的,一罐就是好幾十斤。家里住的又是老式樓房,拿著煤氣罐上下樓梯,都不是件輕松的事,那些送煤氣的人,看母親是一個人帶孩子,以為是孤兒寡母,就對母親多有刁難,言語上也頗為不敬。”
李銳品咽了一下口水,嚨里發出咕嚕的聲音。這些事,妻子梁易寧從來沒有對自己說過,自己在外奔波,忙碌,回到家里看到的總是妻子關切的問候,和熱菜熱飯。
久而久之,李銳品也就習以為常了。
現在聽兒子說出來,不由得心里一陣陣發酸,念及亡妻,更是百集。
“母親雖然羸弱,卻是個子極剛的人,幾次三番以后,就不再要人給自己送上樓,只要送到樓下,就自己下樓去取,然后拖著煤氣罐上樓。”
一個拖字,讓李銳品心里又是一陣疼痛,他能夠想得出來當時的場景。妻子梁易寧形瘦弱,一個化氣瓶,扛是扛不起來的,也扛不住,只能拖著走。一個弱子,拖著老大一個化氣瓶,上樓,下樓,那個場景在孩子的眼里,該是怎樣的辛酸。
“母親還是有心的,知道自己扛不化氣瓶,拖著在樓梯上走,又怕瓶罐和樓梯撞發出聲響,引得鄰居不滿。所以每次都準備一沓厚厚的包裝紙,用膠布裹在瓶罐上,這樣拖在樓道上,就沒多大的聲響了。”
李銳品的眼淚,終于還是流了出來。兒子的話,全部都在了的心窩上,是最的那些地方。李銳品甚至想到,如果這個時候,兒子提出解除和張云飛的訂婚協議,自己也就答應了。
“那年是我十歲吧,父親你在忙于拓展省外的業務,長時間泡在工地上,有大半年沒回家。有一回,母親病了,又偏趕上要換氣瓶。自己拖著氣瓶上樓,力不支,一個踉蹌就摔了下去。還是氣瓶砸在了樓下那家人的門上,驚了那家人,人家開門出來才發現了摔傷的母親,然后手忙腳地把母親送到醫院,診斷是輕微腦震和手臂骨折。”
“嗯,我記得,我回來以后你母親的手臂還沒好完。但是說是自己下樓梯倒的。”
“母親也是這麼跟我說的。父親,那天母親摔傷以后,樓下的鄰居只顧著把母親送到醫院,沒人知道我還在家里等著媽媽回家,母親摔暈了,人事不知,也沒辦法告訴別人自己的兒子還在家里。我就在家里等著,心急如焚,六神無主,卻就是不敢出去。直到夜里,母親醒過來了,送母親去醫院的鄰居才知道我還在家里,這才趕回來把我也接到醫院去。也就是在看到母親躺在病床上的樣子,我下定決心,長大以后要去做醫生。”
父子兩人的目到了一起,在兒子的眼睛里,李銳品也看到了閃閃的淚。這是多年來,第一次,兒子向自己的父親吐心跡。也是多年來,父親第一次看到了兒子潛藏的心。
此刻,兩個人臉上和心里,都是一樣的滄海桑田,五味雜陳。濃于水的父子倆,這麼多年來,也是第一次挨得如此近了。
“說吧,林楓,你要我怎麼做?”
李銳品終于定下了心。
“父親,我不恨你,母親也不恨你。我們都知道,你在外奔波勞碌,就是為了讓我們母子有更好的生活,你是對家負責,對自己的妻兒負責。有所得,必有所失。我們李家畢竟不是張家和葉家那樣的大富之家,李家現在的家業,是你拼出來的。母親信任你,也依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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