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宿把這種改變歸結在姚珍珠是趙如初的關門弟子上,心里想:以前難道是因為廚不夠心?
他一邊想著,一邊又飛快走膳廳。
貝有福正在布膳,沒想到李宿這麼快便回來,忙道:“殿下大安。”
李宿的目卻繞過他,直直看向桌子上金燦燦黃橙橙的小圓餅。
說是餅,其實也是一個碗狀的糕點,下面好似金黃的脆皮,上面瞧著是半不的蛋。
應當是烤制的。
蛋上還有焦褐的斑點,香味的源頭應當就是它。
貝有福多啊,一眼就看了出來,立即給李宿遞上手巾,伺候他洗手。
“殿下,這是姚姑娘忙活一上午特地做的,說蛋撻,以前貴妃娘娘那應當也用過。”
不用問,這一看就是趙如初的新菜譜。
李宿想用筷子夾,發現這蛋撻形狀太古怪,怎麼夾都夾不上來,就在這時,他的腹中發出咕嚕聲音。
李宿:“……”
李宿懶得管那麼多了,直接用手取出一個,一口咬了大半個下去。
初口的時候是焦脆的,油混合著蛋芬芳,一層一層在口中炸開。
外皮的油特別脆,很多層,咬下去嘎吱嘎吱的,很有嚼勁。
但里面的芯確實的。
如同油水的涼那般,又又,有著濃郁的蛋芬芳,卻又有牛的香氣。
甜嗎?
是甜的。
卻不齁,只是細細的甜味,從口流心田。
好吃嗎?
是極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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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宿即便是天潢貴胄,從小錦玉食的,其實也從來都沒隨心所過。
小時候的那些事且不提,也沒必要再說,他在吃上其實也沒怎麼過。
旁人都說他們要什麼有什麼,說到底,不過是孤家寡人,自己冷清過日子罷了。
這幾天,他難得會到了一點點,久違的煙火氣。
也不是說宮里有多熱鬧,只是略微想起了以前住在鸞宮的過往。
李宿面無表把整個蛋撻吃下肚子,立即發現不那麼了。
他問貝有福:“這也是準備給貴祖母的?”
貝有福對貴妃娘娘的事可沒有不上心的,聞言立即答:“正是,姚姑娘一共做了四種其中三種殿下都嘗過了,還有這一品。”
李宿順著他的目看過去,只見 高腳白玉盤上放了四塊方方正正的金黃,上面印著吉字,個頭不大,大概也就是他一口的量。
李宿還沒問,貝有福就道:“殿下,這是梨,用梨的果制。”
碟子里一共擺了四塊,下三上一,這寶塔頂。
李宿就著剛才吃蛋撻的手了一塊,淺淺咬了一口。
這梨的味道確實有濃郁的梨水果香,但是并沒有那麼重,酸甜之間還有一種蛋麥子烤制的香味,大抵是因為餅皮很薄,這種香味不濃,能恰好中和梨的濃重果香。
李宿細細咀嚼,梨的餡料很,好似去了皮的紅豆餡,沙沙綿綿的,可在這綿綿的口里,卻又有一些狀的果。
這樣一來,又多了幾分嚼頭。
李宿品了品,他覺得味道不錯,那麼貴祖母應當也會喜歡。
“不錯。”李宿難得給了夸獎。
貝有福眼睛一亮,道:“姚姑娘忙了一上午,聽了這話準高興,特地叮囑了,蛋撻要趁熱吃,殿下要去鸞宮前,提前過去再烤一爐。”
姚珍珠這就很知道輕重。
李宿自己對自己顯得不那麼所謂,卻對貴妃娘娘特別在乎。
自家貴人在乎的,們就更要在乎。
李宿道:“回來賞。”
貝有福就沒再多說話。
姚珍珠回了左廂房,坐下來了手,笑著對聽瀾道:“好久沒面了,還有點累。”
忙活了一上午,績卻很喜人,自己不僅帶回來一小盒珍珠,還有四個剛出鍋的蛋撻,們這不好存東西,要不然半餡餅也要帶回幾個,放外面凍冰坨坨,吃的時候放小茶爐上慢慢烤,也香得很。
小廚房照例親親熱熱給送午飯。
大抵知道今日在小灶房做點心,小廚房沒給準備甜點,倒是給多上了一籠蟹小籠包。
知道喜歡吃面食,白案掌勺倒是很會安排。
今日的菜很不錯,一道八寶燒鴨,一道梅菜扣,一道蘇溜白菜,還有一道拔梨。
只是瞧上午霍霍了一個梨,也不甘示弱了吧?
姚珍珠笑了,咬了一口拔梨,味道還行,但是梨偏,其實不太適合做拔。
但是,在這樣寒冷的冬日能吃到新鮮水果,簡直稱得上是奢侈了。
姚珍珠用完午飯,在小房間里溜達了一會兒,然后便了襖子,躺在床畔小憩。
“若是前頭來人,仔細我。”姚珍珠叮囑聽瀾。
聽瀾也坐在炕沿,手里做著活計。
姚珍珠這一日早早就起來了,忙活了一整個上午,確實有些疲累。
剛躺了一會兒,一下便睡著了。
說起來,很有心事,也幾乎不做夢,當時的那個夢境之后,因為順從了夢境指示,所以厄運并未到來。
之后就未再做過夢了。
誰料,今日不過是小憩,竟又做了夢。
夢里依舊是那一片花團錦簇的花園。
臨近年關,花園掛了各式各樣的宮燈,瑩瑩燈如同天上的星河,點亮了這一方姹紫嫣紅。
夢里的跟王婉清一路往前走,穿過曲水流觴,路過醉花蔭,最后來到了竹林深。
就在這里,見到了一只貓兒。
跟之前那只貓不同,這一只是黑白相間的,很長,有張圓臉兒。
那貓兒一路往前竄,飛快從們邊竄過去,一瞬撲倒了竹林深中吃茶賞景的貴人。
只聽“哎呦”一聲,一切都了起來,姚珍珠跟王婉清愣了片刻,還沒回過神來,便被一群五大三的仆婦按住。
夢里的姚珍珠一下子就反應過來,這似乎又跟上次一樣。
只不過這次的害者不是一只貓,換了一個人。
宜妃娘娘因為貓兒沖撞,不小心流掉了剛懷上兩月的皇嗣,事又發生在小年佳節,惹得龍大怒。
所有涉事宮人一并羈押慎刑司,待審問過后再定奪。
姚珍珠跟王婉清被高大的仆婦著,就這麼一頭按進了慎刑司。
一瞬間,冷的腥氣撲面而來,嚇得姚珍珠倒吸一口涼氣。
姚珍珠猛地睜開眼睛,翻做起來,只覺得手腳冰冷,背后都是冷汗。
聽瀾嚇了一跳。
忙放下手里做的子,趕下炕倒了杯溫茶,過來喂姚珍珠喝了一整杯。
“姑娘可是做了噩夢?”輕輕拍了拍姚珍珠的后背,小聲安。
“沒事姑娘,噩夢都是假的。”
姚珍珠閉了閉眼睛,冷汗順著鼻梁下,在下墜下了冰冷的水珠。
不,這或許不是假的。
姚珍珠想,我為何會同王婉清去花園呢?
因為已經退拒過沈彩霓,說要去見同鄉,可兜兜轉轉,還是跟王婉清去了花園。
姚珍珠思緒反轉,此刻已經全然冷靜下來。
轉瞬之間,已經想好了對策。
聽瀾取了帕子給臉,給披上襖子:“姑娘醒醒神。”
姚珍珠拍了拍的手:“沒事,莫慌,我醒了就好了。”
聽瀾沒說話,只給續茶。
姚珍珠緩了緩,心道:第一,明日要問清王婉清到底為何要去花園。第二,若是去了花園,們也要繞開竹林深,跑得遠遠的。
沒什麼好怕的,姚珍珠心想,能躲過一次,就能躲過第二次。
老天都眷顧,不會就此遭難。
如此定了心神,姚珍珠深吸口氣,緩緩又喝了一杯茶。
看了看一臉擔憂的聽瀾,突然問:“在毓慶宮這些年,可安生?”
聽瀾一開始沒明白的意思,片刻才回過神,想了想道:“其實若是毓慶宮關起門來自己過日子,好的,咱們都不是殿下跟前的伺候人,日子就更好過。”
姚珍珠點頭:“是這個道理。”
聽瀾低了低嗓子:“但若是外頭來人惹事,事就不好了結了,這麼多年毓慶宮到底也沒能真正安生。”
李宿這個份,不說萬眾矚目,也查不了太多。
無論他走到哪里,都有一群人盯著他,他的皇叔們、兄弟們、各宮娘娘們、世家朝臣們,沒有一雙眼睛,不落在他上。
他能安生嗎?
他從小到大就沒安生過。
姚珍珠如此想來,大抵也理解他為何練就如今這般的冷酷與無。
再多的溫和善,也在多年的攻殲下破碎了。
姚珍珠嘆了口氣:“希咱們以后都好好的。”
聽瀾心里一松,難得笑了笑:“看姑娘話說的,咱們如今就好,是不是?奴婢給姑娘熱個蛋撻吃吧,剛睡醒,可是有些了?”
一聽說要吃,姚珍珠立即高興了。
“熱兩個,咱們一人一個。”
就著桂花茶,兩個人一人吃了個蛋撻,這邊剛用完下午小點,外面便傳來腳步聲。
貝有福親自來請:“姚姑娘,殿下喚您呢。”
姚珍珠道:“知道了,我這就去小廚房。”
待貝有福走了,姚珍珠重新披上斗篷,跟聽瀾出了門。
今日走得早,沒注意隔壁的靜,這會兒才想起來:“昨夜里如何了?”
問的是魏清韻侍寢之事。
聽瀾自是耳聽八方,上午就打聽好了,就等姚珍珠問。
“聽聞表現也是很好,同殿下說了會兒話,殿下就回了,沒發脾氣,今晨給了賞賜。”
魏清韻沒能留宿。
但也沒有惹李宿不快,給了賞賜,就說明表現也是很好的。
姚珍珠左思右想,不知道自己哪里得了殿下青眼,那日竟然能流□□華殿。
如此想著,也如此說出了口。
聽瀾忍不住笑道:“姑娘如此俏麗可,殿下怎麼會不喜歡?再說,姑娘上特別和氣,誰見了都能放松,不自覺同您笑起來,大抵是因為這個吧?”
姚珍珠聽著這話,也忍不住笑了:“你就吹吧。”
蛋撻都是準備好的,姚珍珠忙了小半個時辰就把東西送了過去。
一個大食盒,里面擺了兩張半餡餅,六個蛋撻,還有四塊梨。
邊上還放了一罐茶,里面加了些許珍珠,另外配了些蜂。
這麼一安置,這一頓下午茶點便有了。
收拾完,姚珍珠就回了房。
另一頭,李宿領著人,坐著步輦一路往鸞宮去。
今日的鸞宮可謂是熱鬧非凡。
貴妃娘娘回宮,各宮主位都要過來拜見,一直熱鬧到中午時貴妃娘娘擺了宴,此時才剛剛罷了。
太孫儀仗剛到巷口,宮人就趕忙進去傳話,李宿剛一在鸞宮宮門口下步輦,就聽里面傳來悉的說話聲。
“就知道孫兒要來。”
李宿抬起頭,遙遙看向門的貴祖母。
寒冷冬日里,穿著一大紅的勁裝,窄袖窄,并不奢華,看著時分干練。
頭上只盤了牡丹髻,發間一把如意釵,此外再無一金玉榮華。
明明已經將近不之年,卻依舊明眸皓齒,目清澈而亮。
只是眼尾的褶皺,眼眸里的滄桑,到底帶出了幾分歲月的痕跡。
“貴祖母,”李宿只覺得心頭溫熱,“孫兒給您請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