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七

　若緒的月事一直是準時的。

　前段時間因為寫標書、改論文、趕項目,幾乎每天熬夜，作息極其不穩定，最初姨媽推遲的時候,只當是過度勞累引起的周期紊。

　直到上午去了趟實驗室，無意間聽胡杉杉說起隔壁實驗室某生意外懷孕、奉子婚的故事,若緒才福至心靈地去藥店買了驗孕棒。

　因為生日聚會，驗孕棒還沒來得及用。

　作為在國外生活多時的單，為了減意外惡□□件引起的人傷害,若緒養了隨攜帶避孕套的習慣。大半個月前和江予在一起的那晚,兩人規規矩矩地采取了措施。時至今日,還記得江予看見包里避孕套的那一刻,臉上晦暗不明的表。

　可任何措施的功率都不是百分之百，沒有人知道自己會不會為意外中獎的倒霉蛋。

　聽到“大姨媽已經推遲了五天”的瞬間,江予的臉上有復雜的緒閃過。他靜靜地看著若緒,眼睛像天的海面，清冷，沉斂,深不可測。

　沉默了半分鐘，他問道：“什麼意思？”

　若緒平靜地說：“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江予的眸閃著，仿佛有瞬間失焦。他從嗓音里出兩個字：“我的？”

　若緒的心底浮現了一不悅。可很快地，就冷靜了下來,并能夠理看待這個問句。和江予分開七年,從重逢到上床，兩人見面的機會不超過十次。他當然有理由懷疑關于的一切。

　若緒實話實說,“不知道。”

　男人的臉幾乎在一瞬間徹底被霾掩蓋。

　“還不知道什麼況。”若緒平靜地補充，“目前只知道大姨媽推遲，至于是不是有了,還得驗了再說。”

　驗孕棒一共買了兩個。雖然早晨測試的敏度更高，但“懷孕”的擔憂像利刃一樣，高高懸在心上，等不過今晚。

　若緒看著眼前的江予，男人的表有些僵，似乎沒從信息的洪流中回過神來。沉默著拿起驗孕棒，走進了洗手間。

　作是嚴格按照說明書流程進行的。十分鐘后，借著頭頂的燈，看見提示欄里那條幾不可察的藍條帶。

　條帶的真的很淺，淺到若緒幾乎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盯著手里的驗孕棒發了會兒呆，覺到額頭的管開始一陣一陣跳痛。

　想，一定是哪里出錯了，于是又拆開另一支驗孕棒的包裝，仔細地將剛才的流程重復了一遍。

　江予在客廳里坐著，安靜地等待結果。明明還是早春，屋里的空氣卻有難以言喻的躁。他到坐立難安，在若緒待在洗手間的半小時后，他走上前，輕聲敲門。

　“怎麼了？”里面的人問。

　江予的手在門鎖上停留了片刻，問道：“結果怎麼樣？”

　“我不知道。”

　江予到意外。很快，洗手間的門被打開，若緒探出個頭來，的臉很小，在冷的燈下，有易碎。江予看著的表，微微一怔。

　面前的人，似乎在張。

　眉頭皺著，眼神帶著憂慮：“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了，要麼，你幫我看一眼？”

　用過的驗孕棒被放在紙盒上，左邊顯欄里有一條極淺的藍條帶，淺到眼幾乎分辨不清；右邊的驗孕棒更淺，若有似無。

　若緒抱著眼睛出了問題的僥幸，指著左邊的驗孕棒問：“你看見了嗎？”

　江予沉默了片刻，回答道：“應該是有了。”

　聽到這個回答，若緒無措地看著江予，張了張口，過了好半天才發出聲音：“那現在……該怎麼辦？”

　男人個子很高，將大部分燈擋住了。臉上的廓稍顯鋒利，表非常嚴肅。

　見他沒說話，若緒嘟囔了句：“那天不是戴了套嗎，我也沒想到會這樣……唉，要麼再去買個驗孕棒回來驗一次？”

　江予低頭看了眼手表：“現在是十一點半，藥店應該已經關門了。”

　若緒回味過來：“也是。”

　“這樣吧。”江予開口，“明天有空嗎，我預約好醫生，早上我們去趟醫院。”

　很快，兩人便說好了第二天見面的時間和地點。

　若緒覺自己頭昏腦脹的，還沒從發生的事里回過神來。平時為人小心謹慎，從未預料到自己會和“意外懷孕”四個字產生聯系，也始終想不明白，是哪個環節出了錯。

　江予意識到的不對勁，問了句：“你還好嗎？”

　若緒呼了口氣：“我沒事，時間不早了，你先回吧。”

　十分鐘后，江予離開了若緒的公寓。夜已經深了，房間呈現冷清的安靜。

　若緒洗了個澡，心緒煩地躺在床上。輾轉反側了許久，遲遲未能睡。回憶起這一天發生的事，只覺得荒唐不已。

　又是生日，仿佛生日這天總在跟過不去。

　夜里零零碎碎做了很多個夢，導致這一覺睡得并不踏實。醒來的時候，頭痛得厲害，在床頭索了會兒手機，發現屏幕顯示的時間是八點五十分。

　立刻清醒了過來。

　明明昨天跟江予約定的時間是八點來著，自己竟然睡過頭了。

　給江予撥去電話，語氣抱歉：“不好意思，我剛醒來，可能還要二十分鐘才能出門。要麼，你把醫生的信息告訴我，我自己過去？”

　對于若緒的不守時，江予并沒有生氣：“你收拾好直接下樓，我在路邊等你。”

　若緒到意外，走到臨街的窗戶邊看了一眼。果然，江予那臺醒目的卡宴已經停在離公寓不遠的位置。

　簡單收拾了一番，便出了門，然后一路小跑到江予車前。男人見氣息微，說到：“跑這麼急干什麼。”

　若緒看著江予的臉，上面沒有一不耐煩的緒，這才松了口氣：“對不起，不小心睡過了。”

　作為一位人民教師，若緒的時間觀念很重，約會辦事從不遲到。也沒想到，有一天自己會讓人足足等待一個小時。

　江予發汽車，笑了一聲：“理解。”

　若緒臉疑。

　“聽說人這個時候，會比較需要睡眠。”

　江予的話意味深長，間接提醒起兩人的糟心事。若緒看著窗外的景，陷了沉默。

　車開了十來分鐘后，留意到江予有點不對勁。平日里一不茍、整齊干凈的男人，此時穿著昨晚見面時的裝束。頭發稍顯凌，僅僅是一夜之間，臉頰便冒出了泛青的胡茬，和他平日里致講究、高高在上的模樣大相徑庭。

　問：“你昨晚沒回家？”

　問完又覺得后悔，這似乎是他的私事。

　江予倒是很坦然：“嗯，沒回。”

　他看了眼若緒若有所思的臉，補充道：“車一直停在你樓下，早上還被執勤的阿姨罰了兩百。”

　若緒到意外：“一整晚都在樓下？”

　江予很輕地回了個“嗯”。

　聽到這個答案的瞬間，心里浮現出茫然。也許，懷孕這個可能，不僅對來說是負擔，對江予來說，也是難以承之重。

　思考了片刻，說到：“其實，你不用太擔心。”

　江予：“怎麼說？”

　“就算真的有什麼事，我也會自己理掉的。”

　年人要對自己的行為負責，就當為一時放縱買了個教訓。

　江予看著眼前的路，沒有說話。

　到的是一家高端私立醫院。因為提前預約了專家，兩人并沒有等太久，很快便拿著醫生開的方單，去檢驗窗口。

　對于若緒來說，上一次還是職檢的時候。因為天生痛覺敏，在護士把針頭扎進管的那一刻，到有點難。等到對方一系列作下來，整張臉已經白得不像話。

　護士倒是經驗富，多問了句：“沒吃早餐吧。”

　若緒點點頭，為了檢查，出門前什麼都沒吃。

　“有些人沒吃早餐就會這樣，沒什麼大事。”護士抬頭，又對江予囑咐，“你等會給你人買點吃的。”

　若緒腦袋昏昏沉沉的，卻捕捉到了“人”兩個字，第一反應是護士為什麼會誤會他們是人，下一秒又意識到，自己做的是早孕檢查，任誰都會產生誤會。

　完后，江予扶若緒回到候診區，并從自助販賣機上取了一些牛和餅干。若緒吃了幾口，覺似乎好了一點。

　江予見面漸漸紅潤起來，又問：“你還想吃什麼，我去買回來。”

　若緒搖頭。

　江予補充道：“按照我們現在的關系，你不用跟我客氣。”

　若緒聽到江予的用詞，微微愣怔。他們現在的關系，什麼關系？

　然后，若緒回味過來了——

　共患難的關系。

　他們是系在同一繩子上的螞蚱。

　既然對方都這麼說了，若緒沒再推辭：“那個，我想吃草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