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五

　若緒出門一周,回到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將自己的東西收拾一番。

　隔天，打開柜查看,發現放在江予家的幾乎全是長袖。眼看天氣漸熱,已然步夏天,決定將清理出暫時不穿的衫,打包運回自己的小公寓，在運點應季的用過來。

　說干就干。

　晚上八點，將、外套疊好,一件一件整齊地放置在行李箱。不到半小時,行李已經被塞滿。隨后,從儲室搬來一只中號行李箱,并打開攤在地上,準備將剩下的服統統放進去。

　也許是整理得太認真,連江予什麼時候走帽間的，竟然一點也不知道。

　等抬起頭來時,東西已經整理完大半。男人正不聲不響地站在門口,靜靜地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也許是燈的原因，他的眼神看上去極冷，表有點嚴肅。

　若緒隨口跟他搭話：“不是在開視頻會議嗎？”

　“已經開完了。”江予答話,聲音淡淡的,沒什麼緒。

　若緒點點頭：“等會有什麼計劃？”

　“沒計劃。”江予道，“你呢。”

　若緒直起來,低頭看著地上滿滿兩箱,嘆道：“我得把東西整理好。”

　江予聽著，緘默無聲。若緒也沒有多想，轉過,打算看看是否有需要清理的網之魚。

　真是想不明白，當初來江予家的時候，自己為什麼會搬這麼多服過來。明明來這兒之后，其中有一部分，一次也沒穿過。

　正當琢磨自己到底該怎樣理多出來的時，江予不聲不響地走到后，然后俯下，抱住了。

　到男人的溫時，若緒有片刻詫異。一開始，男人的手只是輕輕地圈住的手臂，然后，擁抱的力度漸漸收，整個人都要被進對方的里。

　他低著頭，將臉埋在若緒脖頸間。呼出的熱氣落下，帶著稍顯急促的節律。

　若緒對這個擁抱到意外，剛想問怎麼了，便聽到后男人低啞的聲音：“這兩年，我有時候還是會哭著醒來。”

　若緒呼吸一滯，隨即停下手里的作，愕然立在原地。

　花了好一會兒，腦海里才漸漸消化男人的話。以為“哭”是夸張的說法，想開個玩笑緩和氣氛，突然覺有什麼東西落在了脖子上，很輕，像，一滴，兩滴。

　整個人都僵住了，和思維也變得遲鈍了起來，直到一滴明的水滴順著脖子流到前。看著那晶亮的，這才發現，脖子上熱的，并不是自己的錯覺。

　后的男人，是哭了嗎？

　那個自尊極強、從不認輸的江予，竟然會哭？

　為什麼？

　雖然沒明白來龍去脈，若緒的心依然浮現出了說不清的沉悶。試圖安對方幾句，脖子卻被他死死制住，讓無法轉、無法回頭。

　“別看。”男人的聲音很低，依然著不容拒絕的強勢。

　若緒乖順地轉過臉，背對著他：“好，我不看。”

　空氣安靜了下來。若緒筆直地站著，思緒一片混沌，大腦似乎什麼都不能想。

　過了好一會兒，聽見后的人開口：“程若緒——”

　“嗯？”

　“你是不是，又要拋棄我了？”

　若緒聽著，心口一窒。

　江予的聲音，著一極度的抑：“在你眼里，和其他東西比起來，我就這麼一文不值嗎？”

　“不是。”若緒不假思索地否認。

　江予抱，聲音哽咽：“如果你要走的話，可不可以把我也一起帶走？”

　男人的話音落下后，時間都靜止了。

　若緒恍惚了片刻，漸漸覺得事有點不對勁。循著男人勁瘦的手臂，與對方掌心相，十指握：“江予，你在說什麼傻話呢？”

　脖子上的水已經半干，是粘人的。江予低著頭，依然抵在的肩上。

　若緒問：“我什麼時候說過——我要走了？”

　男人聲音依舊沉悶：“前天晚上。”

　若緒回憶了一番前天晚上發生的事。剛從G市回來，洗完澡后就被江予擄到了床上。當時的真是累到不行，很快就睡了過去，朦朧之間，江予似乎問了一句話，大概是問博士導師是否邀請去B大任職，因為確有其事，若緒也沒有瞞，迷迷糊糊地回答了一個“是”。

　難道，江予是因為這件事，發生了誤會？

　若緒覺得既無奈，又好笑，溫地解釋：“你說的是跳槽去B大的事嗎？我導師的確想讓我去B大幫他，但是我已經拒絕了呀。”

　“真的？”江予的聲音，有一點不確定。

　若緒點頭：“真的。”

　江予問：“為什麼？”

　若緒認真想了想：“因為我喜歡現在的生活，家人朋友就在邊，同事也還不錯。手上的項目進行得順利的，換一個環境，一切又得從頭開始。”

　江予琢磨著若緒的話：“沒有別的理由了？”

　若緒：“還有一個。”

　江予沒吱聲，默默等待著答案。

　若緒笑起來：“我發現有的人鬧起緒來，真是難哄的。”

　初夏一轉眼就到了尾聲。

　對于江予來說，整個六月異常忙碌。恒一集團決定下半年將數碼產品這部分業務從原來的公司分割出來，立專門負責的新公司。而江予作為恒一的第二大東，會為新公司的負責人。

　外面傳聞這是現任老板和老板娘相互制衡的結果，兩人是二婚重組家庭，老板陳先澤早年遇到危機，付雯的娘家出了不力，使得付雯和江予在公司的權力核心占有一席之地。如今，陳先澤長期生活在國外的兒子回來，為了兩邊都能分一杯羹，集團做出了將部分核心業務獨立出來的權宜之計。

　若緒和江予也聊起過這事，男人的回答和傳聞有所出。對于新立的“恒創公司”立緣由，一碗水端平只占了很小的比重，更重要的是，江予需要更大的發揮空間，來做一些自己想做的東西。

　因為籌備公司重組，江予常常早出晚歸。不過，兩人每天會至留兩小時獨，聊天、看電影，或者就坐著，什麼都不干。江予是喜歡跟若緒待在一起的，在關于技的問題上，若緒常常能從他或者公司的利益出發，提出非常有價值的建議。

　某天，江予提前從公司出來，經過路邊的花店時，他挑了一束的玫瑰。老板娘用彩紙將花束包起來的時候，被眼前這副帥氣的面容晃了眼，忍不住笑起來：“這花送給人的話，肯定會喜歡。”

　江予聽見老板娘說的“人”二字，微微出神，過了好一會兒，才回答道：“謝謝。”

　江予抱著的花束，走出花店。

　他突然想起，他和程若緒，已經在一起一百多天了。

　這段時間，心深對歸屬的又重新涌起來。江予的腦海里，總是忍不住浮現出想要邁下一個人生階段的念頭。

　回到家里，若緒看著江予手里的花，有些意外：“今天是什麼特別的日子嗎？”

　江予回答：“不是特別的日子。路過的時候覺得好看，就買了。”

　若緒拿起花束，準備修剪好枝丫，進花瓶里：“對了，晚點我得去一趟繁星巷。”

　“去繁星巷？”

　若緒答：“我前幾天咳嗽，住院了。我爸說，這幾天總說想看看以前拍的照片，讓我有空過去把老相冊找出來。”

　“什麼時候過去？”江予問。

　“等會兒吧。趁著天沒黑的時候。”

　江予點頭：“正好今晚沒事，我跟你一起。”

　兩人簡單用完晚餐，便開車去了繁星巷。

　夏天的夜，總是姍姍來遲。已經是近六點的景，天空還是一片明亮。繁星巷去年翻修了一次，原來坑洼的石板路，如今已變得平整。弄堂的門口，三三兩兩的老人坐在外面乘涼，孩子們在矮房間仄的空地嬉鬧。不知道從哪扇窗戶飄來了飯香，讓若緒想起很久以前的事。

　小時候，和江予會坐在小賣部的門口，一邊聞著飄來的香氣，一邊猜測香氣傳來的這家做了什麼菜。

　真是無聊又好的時。

　巷子原來的住戶換了一撥又一撥，途徑偶遇的大多都是生面孔。若緒被江予牽著手，一路走到了曾經住的樓房前，樓房對面是一片空地，上面建起了供居民散步健的小花園。那里曾經是江予兒時的住，三年前的一場暴雨，造后面的山坡，房子被掩埋了一小部分，沒過多久就被拆除了。

　仿佛一切都變了，一切都沒有變。

　住的樓房里，倒是燈火通明，樓下和隔壁都搬來了新住戶。若緒上了樓，掏出老房子的鑰匙，正準備開門，突然聽到后一道悉的聲音：“若緒？是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