捧著懿旨回來的時候,還一直沉浸在恍惚的緒中。
沒想到皇后竟晉了安郡主的品級,晉為一品嘉和郡主,特賜郡主府,府邸毫不次于公主府。
得到皇后的青眼,將來即位的太子又是中宮嫡子,能想象得到,的安郡主此生,必定榮華富貴無憂。
皇后給的,是安郡主一生的保障。
過馬車的窗牖向熙熙攘攘的街道,百姓穿梭其中,其樂融融,看得出這盛世的繁華,安好。
街道上往來的也有些年輕子,有些尚還戴了帷帽,有些卻了帷帽,自在,隨心。
又想到了安郡主。
在建元十四年的時候,安郡主與駙馬爺和離了,若放在前朝的時候,定會加以阻撓,不敢想象一旦兩人和離,世人該如何非議的安郡主。
可換作如今,風氣早在建元九年的時候就已經逐漸開放,子和離也算不上什麼驚天地的大事了,所以在得知郡馬爺的諸多怪癖之后,毅然支持安郡主和離。
縱是郡馬爺的家世非凡,朝中有重臣為,亦不懼,更何況朝廷還有專管這類事的機構在,怕什麼。
不怕。
忍不住頻頻向皇宮的方向。
那里是們的后盾,的底氣,們的底氣,大都是源自那里。
再向窗外看這世間好,便也覺得,虧沒命喪建武四年,也幸虧是留在了圣上邊。
建元二十年冬,南邊戰線傳來捷報,朝廷大軍平定蠻荊,此役大獲全勝,大軍不日就將班師朝。
一路上催軍速行,圣上不顧天寒地凍,頂著風雪是領一隊騎兵快馬加鞭先行。近乎不休不眠日夜趕路,終于在半個月后,抵達京城。
在戰馬抵達悉的皇宮大門那剎,他近乎滾鞍下馬,胡須泛白,發青,雙目死死盯著看守宮門的侍衛。
“敲……鐘了沒?”
“沒。”
侍衛不敢直視圣,忙將頭垂下。
后就不經意見到,圣上垂在兩側的雙手,都在不可自控的發抖。
“那好,那就好。”
圣上捂了眼喃喃著,微微佝僂了,大口大口著氣,猶似劫后余生。
“開宮門!”
他猛一握韁繩,轉重新踩蹬上馬,大喝一聲,就駕馬風馳電掣的直沖乾清宮的方向奔去。
乾清宮里,太子與木逢春都圍在寢床前,強歡笑的與說著話,無不在強忍著悲痛。
聽到外頭的馬嘶聲響,寢宮里的人皆是一怔,后震驚的齊齊向殿外的方向,腦中有著猜測。
不消片刻功夫,一戎裝的人腳步匆匆的踏進殿來,鬢染塵霜,風塵仆仆,腳步不曾停頓的直沖他們所在方向來。
太子與木逢春霍的站起,往旁側移開,讓出些地方來。
他卻未曾朝他們二人看半眼,此時此刻,他滿心滿眼只有寢床上的人。
“阿苑,我來了。”他聲音沙啞的不像話,一出口好似帶著風霜刮過的糲,還有極力控制的哽咽,“謝謝你阿苑,謝謝你肯等我……”
太子與木逢春選擇退出殿去,將剩余的時間留給殿里的兩人。
在即將踏出大殿的那刻,他們都沒忍住再眸了眼,看寢床上那與他們脈相連的母親,也看那從來無堅不摧如今卻佝僂了脊背哽咽痛哭的男人。
寢宮大門被關閉的那刻,木逢春猛地咬住拳頭,淚水滾下。太子朝遠天際去,不讓人看他泛紅的眼圈。
林苑在混沌中勉強睜開了沉重的雙目,好半會,終于認出面前的男人。
“你……來了。”
區區四個字,用了很長時間,每個字都吐的異常艱難,聲音早已不復他印象中的溫婉聽,卻是無力的嘶啞。
可他依舊還是覺得的聲音那般聽,饒是這輩子,下下輩子,他都聽不夠。
“我來了阿苑,來了。”
他親吻冰涼的手,俯親吻的額頭眉眼,輕干涸糙的瓣,滾燙的淚大滴砸在蒼白的面上。
了睫,眼角慢慢沁出了些淚來。
“弄疼你了嗎?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他慌張的就要抬手去掉那淚,可待見了手掌上的繭子就倏地收回了手,改為拿過一旁的帕子在眼角輕拭。
“阿苑別哭,你要什麼,我都捧給你,只要你能開開心心的。”
他側臉在肩膀草草了把臉,握著的手,紅著眼對笑說:“盛世江山,我給你打下了,百年之,那些宵小別想再興風作浪。阿苑,你開心嗎?”
林苑的目從他鬢邊的白發,移到他染了歲月風霜的眉眼,不由輕輕彎了。
他也笑,卻是虎目含淚的笑。
“謝謝你阿苑,謝謝你肯等我……”
他栗握著的手挲在他面上,又眷的輕啄,舍不得放開。
林苑的眸里又緩緩沁出淚來。
確是在等他,撐著口氣也要等他來。可等他,是帶著目的。
的眸長久的落在他的上,看他的滿面風霜,看他的肝腸寸斷。
或許,這一輩子,他的確是真心實意的。
生命倒計時的這些年來,每每獨坐的時候,也會想,若是當初有后退,是義無反顧的堅持選擇他,那麼他與的未來又是怎麼樣呢?
或許是圓滿的,或許是慘淡的。
不知道,怕永遠也不會知。
饒是重來一次,依舊還是會退的,不會選他。
因為只要在這個大環境下,只要上還有這個時代的枷鎖,就不敢一反顧的選他,因為時代決定了賭不起,一旦行差踏錯,就會萬劫不復。
不敢賭啊,在這個時代生存,總要替自己選擇穩妥的路。
“若有來世……”手指了,想要去他鬢邊的發。他察覺后,忙將的手指輕的放到了他的鬢發上。
如有來世,如來世他們在的前世所在國度,那會義無反顧的與他相下去嗎?
會的吧。想。
那時候的有底氣,有后盾,與他是在平等的地位,不必瞻前顧后,不必總怕行差踏錯,可以敢敢恨,必定不會輕言退。
他敢花心,就扇他,他要劈,就踢廢他。
的時候轟轟烈烈,不的時候斷的干干凈凈。
不是像這個時代的,總是不得自我,總要在權衡利弊之后做出選擇,事事不能隨心。
“伯岐,我放不下你。”
向他的眸亦如從前般和靜,總是給人無限的力量。
“你放心。”
他應的話沒有毫遲疑,說完此話后,就俯在瓣輕輕印下一吻,猶似承諾。
林苑眼角的淚止不住往下淌。
等到了這句話,的心中不知是輕松還是沉重。
留他在世間如何放心?他那舊疾讓很容易懷疑,若沒了在,他怕有很大概率要為禍人間。
可此刻他真的應了,的心中為何又膠著著難?
他佝僂著給拭淚,和了嗓音安哄:“阿苑別哭,是我早有此念,與你無干。”
不知的是,要的,他都給。
他是心甘愿為所縛。
沒了在的世間,如何還算得了人世?
他這一生,生來就富貴榮華加,看似擁有了一切,其實皆是旁人給他的空中樓閣。
細數這一生,他有什麼?他唯有一個已。
唯有知他,懂他,他,在他貧瘠無的歲月里,悍然闖,給他的人生添了一抹亮麗的彩。
可惜后來他沒護好他的彩,生生弄丟了。
“阿苑,我們相許來世可好?”
林苑眸散發著模糊和的笑意,細手輕抬著去他額上的疤痕。
“下輩子,你我就做普通的夫妻,我耕田,你織布……不,你不用織布,都我來。”
“下下輩子,你還是做千金大小姐吧,錦玉食的也不罪。我來做書生,十年寒窗苦讀后金榜題名,金鑾殿上就求圣上將賜婚給我。”
“再等下下下輩子……”
他著手將落下去的手塞進了錦被中,又輕的去眼角的殘淚。
“那時我們已經婚生子,生了一對兒,兒子像我,兒像你,一家人和和睦睦的……”
他猛地捶嚎哭起來,大聲喊著的名字,俯將的攬抱在懷里,亦如從前與溫擁抱一般。
“阿苑,阿苑——”
肝腸寸斷的哭聲傳到殿外,木逢春哭倒于地,太子捂眼。
不知過了多久,殿的靜方歇了下來,后傳來里面人沙啞的聲音。
宣太子進去。
太子扶著門邊定了定,后方推門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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