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不經細數,建元六年逢春的慶功宴好似尚在昨,轉眼間就到了建元八年春。
若說有些事,三歲的木逢春看不明,那如今已經五歲的他,就能心知肚明了。
不可否認,剛開始察覺到他夫子對他娘的時,他難免會到不適,別扭,甚至有段時間,都不知該如何面對從來待他恩重如山的夫子。
可很快他就想通了,若這是夫子母親的姻緣,那他應做的就是接祝福,而不是排斥阻止。
母親的半生過得并不容易,遭遇了國破家亡,也歷經了母子分離,而后又千里迢迢的自京城南下尋他。縱然母親從不他提半分在京城的事,可他也能想象出幾分,當時未逃出京的罪臣家眷大概會遭遇的對待。那些年,他母親必定是盡了苦楚。
如今子總算歸平靜,他母親也能過些安穩的子。若是再能找到心意相通的男子為伴,那他為兒子,當應為他母親高興。
況他夫子品行端方,謙謙君子,又長得表才,若說讓他夫子做他繼父,他是萬個愿意的。
想通了這點,他再看沈夫子他母親,就覺得他們二真是再合適不過。見他母親對他夫子始終是回避的態度,他以為母親是顧忌到他,遂忍著窘,不止次的對他母親晦的表明了自己的態度,就差直言說,他不介意沈夫子做他的繼父。
然而,他母親依舊還是不肯接沈夫子。
他不明是為什麼,明明近年來,明眼都瞧的見,對沈夫子并非毫無意。
每每逢春忍不住出口問時,林苑總是尋得借口敷衍過去,可過后常恍惚失神,眸有晦。
終究是非草木啊。
能抵擋住男子的追求,抵擋不了如他那般潤細無聲的好。這些年來,他默默的給做了許多,護山采藥、出村問診,幫在菜園捉蟲澆水、爬果樹采摘柑橘,給提筆作畫裝飾堂屋、采摘山花點綴書桌,還學會了劈柴、挑水、駕車、采藥、養……縱然只是看似稀疏平常的小事,可就是這些樁樁件件的小事,讓無法再忽略,那早已悄無聲息的融的生活中的男子。
真的是,沒辦法不被。
試問,當各方面皆出的男子,默默無聞的在自己邊守候多年,還不求回應甘愿謹守君子之禮,哪個子還能依舊無衷?
可正因如,方后悔不已。
當初應狠下心來疏遠了他的,實不應時心,就應了他會依舊會以常心待他。
這麼多年陪伴下來,如今待他,又如何做的到常心?
連逢春都看出了緒的些變化,更何況是將所有切都看在心上的他?
知他應是多看出些的,只是他不敢問出口。
林苑了心口,試圖化解些其中的悶意。
經歷了那些是非恩怨之后,而言不啻毒藥,縱是察覺自己對沈夫子有幾分不般的愫,可那又如何呢?
敢往前踏出這步嗎?不敢。
忍不住苦。
即便逢春跟春杏他們都說,過往的事已經過去了,如今可以往前看,重新過子,可是重新二字,焉是那般容易?
這些年來,從未逢春他們提過半句在京城經歷過的種種,他們遠在僻遠之地也不得消息,所以也不知那些年經歷了什麼。可能,他們至多以為,昔只是被充了教坊司,所以并不知道,除了在教坊司待過,還在昔的太子府待過。
除了是,還是已故的太子良娣。
是如今太子的生母。
林苑有些痛苦的閉了眼。
這些如大山般沉沉頭頂,是輩子都不出的影,每每想起,都覺如道道沉重的大鎖扣在心頭,桎梏著不敢讓往新生踏出半步。
“逢春,你說為師可就那般差勁……”
這,逢春月相對飲的時候,沈夫子在醉意朦朧之際,忍不住頹然問他。
他能察覺待他并非全無意,可遲遲不肯邁出那步,讓他不免覺得,大概還是他哪做的不好,方讓沒法放心全然接自己。
木逢春看出夫子的頹然,心中也不好。
“夫子莫這般想,您無論是才貌還是品行,在整個晉朝,都難找出能您相媲的。饒是如今我走在路上,也能聽提及夫子風霽月般的風采,他們都說,將來能嫁給夫子的子,定然是好福的。”
沈夫子搖頭苦,眸投隔壁的方,似喃喃了句:“旁覺得有何用呢……”
大概是察覺到今的大為失態,他強忍了失落,了聲:“罷了,且不提這個,你我繼續品酒論詩罷。”
木逢春低頭抿著酒,左右思量許久后,終究還是咬咬牙,抬頭他夫子晦的道了句:“我娘,應是有所顧忌。夫子不知,我家里……曾犯過事。”
沈夫子保持著持杯的姿勢,驚愕的看著他。
木逢春低落的說完這話后,也不再多說什麼,起告辭離開了。
雖然木逢春并未清楚點明,可單單這句話的信息,就足夠曾在場上待過的沈夫子,從中聯想些關鍵。
的顧忌,他們家曾犯過事。
木逢春既然格外點出他們家犯過事,那必定不是小事,肯定是累及全家的。那麼犯過事的家眷,會被府如何置?
他持杯的手抖,里頭的清酒就灑了出來,浸了他淡墨的袖。
原來是這般,原來是這般。
遲遲不肯接納他,應就是這般緣故罷。
翌清晨,林苑出來開院門時,冷不丁見門外站了,清矍修長的上盡是落了水,也不知在這里站了多久。
“沈夫子怎麼在這站著?”不免詫異,打量他番后,問:“可是出了何事?”
“木娘子,我有話要你說。”
他眸落在的面上,心口微微絞痛:“不知現在可方便?”
林苑見他面沉凝,不懷疑他真是出了何事,心下也不由發。
“方便,你請。”
說著就側讓開條路來。
沈夫子頷首,舉步院。
這時木逢春聞聲從屋走出,沈夫子對視眼后,兩就若無其事的寒暄。
“夫子,我昨有本書落在您那了,我這會去您屋里拿回來可?”
“嗯,去吧。”
林苑著急促離去的逢春,再晦了眼神繃的沈夫子,心里不免升起不好的預,只覺他這會過來說的事,是自己有關。
該不會是他……
“木娘子,昨夜逢春我道了事。我思量想去整整夜,縱然分無禮,還是決定過問番事。”
“什麼事?”
他神變得鄭重,聲音也低了幾分:“昨夜逢春對飲,無意知了幾分你們家的事……”
林苑的臉當即變了,沈夫子見眸中含的警惕,下心頭苦,低聲道:“莫要誤會,我本無意探知你們家事,只是如今既然知了,那只有親口問問你,方能安心。”
看他,聲音平和的問:“你想知道什麼。”
他正道:“事可了結了?若未了,你們份證明可有妥當,確定無紕?這些年來,可聽聞有關你們的風聲?”
沒注意到因他的話,慢慢松懈下來的神,他繼續在說:“我在金陵以及蜀地,都多有些脈的,若你信得過的話,有些事我可以幫你去辦。還有外頭的消息,你們不方便出面打探,我可以幫忙找探聽著。”
“當然,若是你們家是被冤枉,想要翻案的話,我也可以……”
“沈夫子。”
林苑喚住了他。
本以為他番來,或是窺伺他們私或是質問他們逃犯份,再或是想要規勸他們早早的自首從良……并未想到,他第時間想的是要幫他們妥善安排份,還想幫忙理后顧之憂。
時刻,真的被他到了。
“你就不問問我們家犯了何事?就不怕,不怕我們是那種殺放火,惡不赦的惡?”
“這是何話?”他俊秀的臉龐難得見了薄怒,“難不在你眼里,我就是這般看待你的?這些年來,你們為善,你又行醫救,醫仁心,還將畢生所學毫不私藏的教導給其他穩婆,惠及鄉里。這些我都看在眼中,若還不知你心如何,那豈不是我眼盲心瞎?”
林苑忍不住想彎,終是止住了。
“勞你擔憂了,這些我們可以應對的。”
輕聲道,又問:“可還有什麼想問我的?”
“沒有。”
問的意有所指,可他回答的毫不遲疑。
“可若說還有無想要說的話,那麼我有。”
對上投來的目,他并未退的回避,而是迎上去,眸如既往的溫和,堅定:“木娘子,我沈文初不是老學究,有些事你所顧忌的,并非是我在意的。”
林苑聽了這話,立馬就明了,他大概猜到了曾被充教坊司的事。
見并不回應他的話,他也不沮喪,只是在臨去前,又說了番話——
“木娘子,我還是希你能放下過往,往前看。其中縱然有我私心,可我更希你能過得輕松快活些。”
“若你肯往前邁上步,那在下自是不勝歡喜。”
“當然,如果你不肯,那也無妨,保持如今這般的距離,我也心滿意足。”
“你也不必覺得有何負擔,我是真心滿足,畢竟在遇你之前,我從未有過家的打算。”
“那時在下唯有書籍為伴,生活乏味可陳,如今平添了各種滋味其中,當真令我不勝激。”
“謝木娘子愿意出現在我的生命中。”
看著他清矍的影消失在視線中,腦中回著他的話,瓣翕,無聲喃喃。
往前看嗎?放下從前,邁出步。
可以嗎,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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