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遠烽郡的時候,蘇灼也是這樣,不說話則已,一說話就扎得人心窩子疼。
他發現蘇問春在房間畫了很多蘇時寒的畫像的時候,也曾雙手環幸災樂禍的說,三年都沒個音信的人,說不定早就在京城親生子,本忘記遠烽郡的小村婦是誰了。
蘇問春被氣得紅了眼,追著他打。
如今他再說出這樣欠揍的話,蘇問春卻不知道能拿他怎麼辦了。
他就算是天底下最壞最壞的大魔頭,也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死在自己面前。
整個皇城,只有淮安醫館還開著,但店里的伙計敵意深重,堵在門口不讓蘇問春把蘇灼背進去。
蘇問春已經不指有大夫愿意給蘇灼診治了,扭頭對后的衛軍道:“我需要些藥,不想他死,就買了給我。”
“什麼藥?”
“祛風寒的、治外傷的、滋補子的。”
蘇問春毫不客氣的開口,那人進了醫館,沒一會兒提了幾包藥出來丟給蘇問春。
蘇問春沒接住,藥包掉到地上,醫館的伙計狠狠啐了一口:“呸!叛徒,不要臉!”
蘇問春沒理會,放下蘇灼,從地上撿了藥包再背上蘇灼離開。
使臣團還沒從宮里出來,暫時不知道把他們安排到什麼地方,城里也不會有人收留蘇灼,蘇問春想了想,背著蘇灼去了城北一個廢棄的宅子。
這是之前那個被凌遲的書生住的院子,綠豆帶來過一次,這里還出過兩條人命,平時沒什麼人來,倒算得上是難得的幽靜。
屋里又積了不灰,蘇問春把蘇灼放到破破爛爛的床板上,撿了廢棄的木材到廚房生火燒水。
的時間不多了,必須在越西使臣團從宮里出來之前給蘇灼清理完。
然而越急,火越不好點燃,屋里本就不多的柴也得厲害,蘇問春點著點著,了眼眶,眼淚涌了出來。
從見到蘇灼就一直竭力克制著的淚意,奔騰而下,怎麼都控制不住。
不敢在蘇灼面前哭的。
就像當初爹要走的時候,把都咬破了也不敢哭出來。
眼淚吧嗒吧嗒的不停往下掉,蘇問春也不,繼續生火,好不容易把火點燃燒起來,從院子里那口井打水燒了滿滿一鍋。
蘇灼那服不能要了,蘇問春翻箱倒柜只找出一套被老鼠咬了好幾口的青灰冬,服有霉腐味兒,但比蘇灼那一好多了。
蘇問春先用帕子把自己上的臟東西勉強了,然后才端著一盆溫水去屋里。
蘇灼安分的躺在床上沒,恐怕人已經燒迷糊了,不知道自己何地,然而蘇問春探手準備他服的時候,他猛地抓住蘇問春的手腕一下子睜開眼睛,眸銳冷戾,卷挾著磅礴的殺氣。
“是我。”
蘇問春開口,輕輕掙開他的手,解開他的服。
“我說了,我活下來以后,會為越西殺人!”
蘇灼冷聲提醒,蘇問春抿著不為所,堅定的剝掉他的服,然后瞳孔了。
蘇灼左口有一塊掌大小的烙印,烙印很深,傷口一直沒有理,已經腐爛發臭,只依稀可以看出一個“奴”字。
那是各國對待戰俘慣用的懲戒方式,一旦打上這個標記,就是這輩子都洗清不了的污點。
蘇問春知道,這烙印是用燒紅了的烙鐵生生印在皮上的。
極疼。
能疼死人的那種。
除了這個烙印,蘇灼背上還有麻麻的鞭痕,舊傷疊著新傷,一層又一層,讓他整個背部都找不到一塊好,越西人同樣沒給他上藥,傷口很多地方已經潰爛流膿了。
蘇灼就是用這樣的,從越西一路回到了昭陵,從摘星茶樓跪著一步步走到了皇宮門口。
他該有多疼啊!
爹娘若是看見這一幕,心里該有多難過啊!
蘇灼,你選這條路的時候,想過這條路會這麼難嗎?如果知道這麼難,你還依然會做出這樣的選擇嗎?
無數疑問在腦子里炸開,蘇問春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怕一開口,就潰不軍。
強忍下翻涌的緒,蘇問春咬著牙紅著眼,悶不做聲的用帕子給他清理傷口。
怕他疼,蘇問春的作刻意放得很輕,蘇灼卻好似早就失去了痛覺,任由作,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只是目一直釘在臉上,恨不得看出朵花來。
膿水和水太多,蘇問春足足換了三盆熱水才勉強幫他清理完。
打開剛剛買的藥包,全都是要熬了服的,只有三瓶外傷藥,蘇問春打開聞了聞,藥也是最尋常治跌打損傷的,只能消炎,對蘇灼的傷起不到太大的作用。
蘇問春忍不住皺眉,蘇灼見狀輕輕笑了起來:“我怎麼覺得,你像換了個人,不像掛著鼻涕追著我要糖葫蘆吃的那個小傻子了?”
蘇問春翻了個白眼,將就著把藥灑到他的傷口上:“如果哭有用的話,我應該早就把眼睛哭瞎了?”
如果哭能阻止越西敵軍的鐵蹄,能阻止昭陵皇室的昏聵,可以沒日沒夜、不眠不休的哭,用眼淚換回爹娘、遠烽郡的人和陣亡的八萬將士,還有……那個沒心沒肺、健康沒有一損壞的蘇灼。
如果有任何方法能夠做到這樣,蘇問春拼了命也愿意去嘗試的。
蘇灼沒想到會得到這樣的回答,微微怔愣了一下,沒再開口。
蘇問春幫他把上半的傷口都抹上藥,手探到他的頭,被蘇灼一把摁住:“滾蛋,這里沒傷,別以為爹娘不在你就可以沒沒臊!”
聽聽這是說的什麼混賬話!
蘇問春狠狠剜了他一眼,到底還是松了手,只抓住他的子撕爛,出兩條瘦弱不堪的,膝蓋果然已經模糊,可見白骨。
蘇問春吸了一口冷氣,清理了傷口幫他把藥上好,里忍不住嘀咕:“你既然已經投誠,總不會對越西皇室沒有價值,他們不想養一個殘廢的話,也該把你的傷先養好再說。”而不是把你當一個輕賤的可以任意折辱的畜生!
最后一句話蘇問春說不出口,但從剛剛看見的,越西人本就沒有把蘇灼當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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