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廳里人不算多，高檔雅致的裝修，有穿著西裝的鋼琴手坐在黑三角鋼琴前，閉著眼彈奏著抒的音樂，輕高雅的旋律緩緩流。

臨窗的位置能看見外面繁華的街景，冬日的薄而艷，穿玻璃照進來，落在年臉上，分割出明暗影。

黑短發利落干凈，狹長的眼型，神很淡，單手托著臉側頭看向窗外。

“……”

窒息般的沉默。

終于，還是夏添先開了口：“所以你們倆是同班同學，還是同桌？”

唐微微點點頭：“對。”

夏添笑了笑：“那可真是有緣分。”

桌上的咖啡冒著白熱氣，拉花的圖案很致。

于婉一邊拿刻著繁復花紋的勺子攪拌著，一邊抬了抬眸，神復雜地看了對面的年一眼。

對夏川當然是有印象的。

當初在小區里看見他時，年穿著黑外套，也沒背書包，看上去吊兒郎當的。

討厭不至于，但于婉當時的確對他沒什麼好。

可人類的本質是雙標。

在得知他是云然的孩子以后，于婉心里剩下的更多是心疼和憐。

是見過小夏川的，小小的年，懂事又溫，格要比現在活潑開朗多了，現在會變這樣，多半是母親的去世對他打擊太大。

夏添說：“說起來，你們也很久沒見了，難怪都沒認出來。”

唐微微里咬著叉子，把酪咽下去，杏眼微微睜大，愣了愣：“我跟他以前見過嗎？”

夏川也轉頭看過來。

夏添頓了頓，下意識朝于婉那邊看過去。

于婉和他相視一眼，端起杯子，淺淺的泯了一口咖啡，沒說話。

“哦，沒有沒有，”夏添突然就改了口，“是我記錯了。”

唐微微心里覺得奇怪，不過也沒有多問。

夏川低下頭，若有所思。

剛才他分明看見于婉皺著眉，輕輕搖了搖頭，似乎在暗示夏添不要說。

為什麼要這麼做？

他們小時候真的見過嗎，那又為什麼不能說？

這頓飯吃的很慢，大部分時間都在敘舊，兩個大人滔滔不絕，唐微微和夏川只默默低頭切著牛排，假裝是個明人。

回去的時候，夏添邀請了于婉到家里做客，唐微微自然也跟著一起。

“小川，那你呢？”夏添看向自家兒子，嘆息著問，“你也跟我們一起回家吧，怎麼樣。”

夏川低著眸，長長的睫了。

視線往對面掃過去，穿著米的羊羔絨外套，整個人都絨絨的，小臉尖下，烏溜溜的眼睛，眼盯著他。

他最終點了點頭，很輕地“嗯”了一聲。

-

唐微微也不是第一次來夏川這個家了，上次藝節的時候，他們來這里練習過好幾次，但當時夏添不在，所以沒見過唐微微。

兩個大人去了書房。

他們一走，唐微微繃的神經徒然放松下來。

深呼出一口氣，原本規規矩矩的坐姿一下子原形畢，雙盤起，人往后靠了靠，癱在沙發里，毫無形象可言。

唐微微刷了會兒微博，指尖頓了頓，突然意識到好像有哪里不太對勁。

之前聽夏川說，言安的姐姐，那個言靜的已經住進了他家，既然如此，那為什麼一直沒看見人？

大概是察覺到了唐微微的疑，夏川淡淡解釋了句：“這幾天大概是回言家了吧。”

“噢，這樣。”

一直待在客廳也很無聊。

唐微微打了個哈欠，眼角泛著一點點水，余瞥見夏川忽地站起，垂下頭，聲音低淡：“要不要去我房間。”

“……”

唐微微一個哈欠差點沒嚇得收回去。

去你房間干嘛？？

長輩們還在樓上呢你就不打算做人了？？？

大概是的表太過生，把心的想法完完全全地表達了出來，夏川有點好笑地看著，眉梢輕揚：“想哪兒去了？”

唐微微眨眨眼：“去你房間干嘛呀。”

夏川說：“睡覺。”

“……”

睡！覺！

你看，果然是不打算當人了！！

這也太禽了！！！

“我說的是睡覺，”夏川站在沙發邊，居高臨下看著，“很單純的，睡覺。”

“……”

“不是睡你，別擔心。”

“……滾！”

這段時間因為于婉回來了，唐微微基本和賴床的好日子告了別，早上起得太早，這會兒的的確確是有些困了。

大概是哈欠打了太多個，夏川注意到了，才問要不要去他房間睡一覺。

這要是是在夏川自己住的房子，那唐微微肯定不多猶豫，直接過去睡了。

但在這邊，到底是不太方便。

最后夏川帶去了和他房間相鄰著的客房，家里的衛生每天都會有人打掃，被褥都是新的干凈的，可以直接睡。

唐微微躺在上面，視線掃過房間的裝修布置，不知道為什麼，總有一種很奇怪的悉。

來不及多想。

困意來襲，漸漸閉上眼。

-

“叩叩叩——”

夏川敲響書房的門，聽見里面傳來一聲“進來吧”，才轉把手，推開門，走了進去。

看見是他，夏添有些意外：“有什麼事嗎？”

“啪”地一聲輕響。

書桌上落下一本深棕羊皮的古舊相冊。

夏川翻到中間的某一頁，出修長的手指，指尖在其中一張略微泛黃的照片上輕輕點了點，平靜地問：“能說說原因嗎？”

照片上一共五個人。

背景是一棵掛滿了五彩斑斕裝飾的圣誕樹。

云然和夏添站在右側，于婉在左側，最前面是兩個手牽手的小朋友，一男一。

那男孩夏川很，就是他自己。

旁邊的孩穿著一條帶蕾邊兒的小洋，扎著雙馬尾，圓圓的臉蛋，有些乎乎的，和現在的樣貌差別很大。

但夏川還是認出來了。

也難怪小姑娘之前怎麼也不肯把小時候的照片給他看。

視線掃過照片上孩的甜笑靨，夏川也跟著彎了彎。

明明就很可。

他的小甜甜，果然是從小可到大。

“這個……”

夏添看了于婉一眼，他也沒想到夏川竟然會把相冊找出來。

于婉垂了垂眸，手里捧著一杯熱茶，杯蓋了，朝里面吹了口氣，才說：“你們的確是見過，就在那個圣誕節。”

那天他們兩家人一起約著出去玩，夏添負責開車，云然坐在副駕駛，帶著兩個小孩坐在后座，一片歡聲笑語其樂融融。

這原本應該是一個愉快的日子。

誰也沒想到半路會發生那樣的意外。

的也是在那時候的傷，為了保護唐微微。

小姑娘最后只了些很輕的傷，不算嚴重，但不知道為什麼卻發起了高燒，在醫院躺了好幾天。

醒來以后，關于那天的事就全忘了。

醫生說是了刺激，以后能不能想起來也很難說，只是忘了一小部分記憶，對和大腦倒是沒什麼影響。

確認無礙以后，于婉松了口氣。

反正不是什麼好的記憶，忘了也好，哪怕是一輩子都想不起來，那也沒關系。

“我一直不告訴，就是不愿意記起這些，也不想覺得自責或者愧疚，像現在這樣就很好了。”于婉說。

夏川站在書桌前，安靜地聽說完這些來龍去脈，低垂著眸。

他其實能理解于婉的想法，如果換是他，也應該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可是再換位思考一下。

這對于唐微微而言，似乎有一些不公平。

這本就該是屬于的記憶，是應該要知道的事，他們憑什麼替自作主張，什麼都不告訴……

夏川低頭，舌尖抵了下上顎：“我先出去了。”

于婉有些急了：“你是要準備去告訴嗎？”

“……”

夏川沒回答這個問題，禮貌地朝他們欠了欠，而后轉，離開書房。

走廊上有一陣慌的腳步聲。

嗒嗒嗒，消失在拐角。

夏川看向那個方向，只捕捉到在空氣中起伏的長長黑發，他嘆了口氣，神竟有些放松，呢喃自語了一句：“看來，不用我糾結了啊。”

-

沒幾天就是春節，初二那天于婉又帶著唐微微去了夏家拜年，這次唐微微終于見到了那個做言靜的人。

模樣年輕又漂亮，氣質很溫婉，舉手投足間都著優雅。

對于男人來說，這種人好像真的非常吸引人。

“來啦。”言靜朝們笑了笑，看唐微微一直在著手，似乎覺得冷，還特別心地拿來了兩個暖手袋，“用這個捂捂，凍壞了就不好了。”

唐微微接過來：“謝謝——”

實在不知道該稱呼對方為“姐姐”還是“阿姨”，覺兩個都不太合適，干脆還是都不了。

另一個暖手袋于婉沒要，淡淡瞥了眼言靜，也客氣地說了聲“謝謝”。

那種排斥和疏離非常明顯。

不過這也并不奇怪，自從那天和夏添見面以后，唐微微想起了清明節那天，于婉說過要去看一位朋友，想來就是夏川的母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