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玄似乎不吃這一套, 淡淡問:“你可知我等了你幾日?”
趙玄每日趕著上完朝,立刻出宮來紫觀,唯恐慢了一步小姑娘先到了找不見自己。
曾數次按耐不住要去找, 甚至想要直接擺駕去信安侯府, 但都被他忍了下來,快了快了, 本就快水到渠, 他生怕自己橫一杠,落錯了一子, 滿盤皆輸。
他今日才得知小姑娘是穆從羲甥的消息, 難免有些心思難安, 再瞧見玉照,總是生出輩分來, 覺得看像是看著晚輩,覺得自己太過混賬,無面對穆從羲。
可他聽見小姑娘來看他時, 滿心歡喜卻又做不得假。
小姑娘日日哄他說下次就一定會帶長輩過來, 哄了他如此久,原來說的會帶長輩過來,帶的是穆從羲。
玉照方才還滿心歡喜的抱著狗兒見心上人,企圖跟他一訴衷腸, 卻不想心上人竟然生氣了, 不搭理自己,不看自己。
很委屈, 打聽到舅舅出門去宮里找皇帝,才敢下人駕馬車過來的,為了趕時間回去, 都是車夫一路疾行,就為了跟他在一塊兒久一點,連明懿都糊弄過去了。
跑的急,上臺階時不帶停歇,一口氣便跑上了道長這兒,額間鬢角都生了細汗,等來的卻是這句冷冰冰的話。
玉照耐著子哄他道:“我是有苦衷的,你別氣了,你將手給我,我給你個東西。”
趙玄仍是紋不。
玉照生氣了,威脅他道:“那好吧,你既然不回頭看我,那我就走了!”
那靠窗的影頓了頓,將手掌緩緩朝開。
玉照心中一樂,連忙滿心歡喜的捧著狗兒給他,那狗兒非常配合玉照,本來一路上個不停,這會兒安安靜靜的,吐著舌頭氣。
趙玄到了的發,微怔。臉上終是出一淺薄的笑意,低頭看著,目灼灼:“從何得來的?”
那神態,仿佛是懷疑這狗兒是玉照來的。
玉照鄭重其事:“這可不是來的,這狗兒就守在我腳下,瞧著我吃餛飩,口水都滴到我鞋上了,我不它賠我鞋就很好了。”
趙玄將狗從玉照手間抱過去,舉高了些,玉照個頭小,方才抱著狗太低,趙玄瞧著覺得頗累,便自己來了。
小狗土黃的發,四個蹄子白花花的,活像套了羅。
趙玄問:“送我的?”
玉照才沒想送給他,打算自己養的,甚至已經想好要給狗兒做一個什麼樣子的狗窩了,就放在屋子外邊,天天睜眼就能見著。
只打算給道長一的。
玉照遲疑起來,察覺到面前道長氣息不對,立刻忍痛割:“自然是送給你的,不過我可要給它取個名兒。”
“也可。”趙玄頷首,施恩一般將取名權還給了玉照。
玉照思索片刻,絞盡腦也想不出個好名字:“等我回去再好好想個名兒吧,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出來。”
趙玄這才面笑意,喊李近麟進來,將狗兒抱給他:“帶下去,給它洗干凈。”
趙玄有潔癖,他嫌棄那狗太臟,可若是連也不愿意,又怕小姑娘失落。
狗兒從小在人堆里長大,倒是不怕陌生人,四只小蹄子撲騰了幾下便乖乖的被李近麟抱了過去。
玉照依依不舍的著李近麟抱狗兒離去的背影,直到他消失不見。
趙玄牽過的手,挲著和的掌心,帶去了側殿凈手,順道將跑來時凌的發順。
孩鬢角微,上散發著甜膩的香味,長長的睫帶有一點潤,眼尾自然泛著紅,顯得無辜乖巧。
趙玄結滾了一下,沙啞的聲音響起:“這麼熱的天,跑那般快做什麼?”
玉照埋頭到他寬的懷里,幾日不見,最思念的就是這個懷抱。
“我想早點來見道長嘛。”
趙玄低頭嗅著發間的香味,只覺得小姑娘今日里吃了,玉照額前劉海被汗浸的濡,漉漉的在前額。
濃花瘦,薄汗輕——
他微微閉眼,忍不住微微俯,用自己的額頭去近的額頭。
這世間就是有許多無可奈何之事,不理智控制之事。
誰你的甥這般可。
還這般粘人。
“我就在這里等你,有時或許有急事早間外出,會李近麟留守在這里,你來尋他就好了。”
趙玄打算獨自去直面穆從羲,快刀斬麻,他日日愁腸百結,真是等不起了。
玉照向來是知道的,紫觀的道長似乎都很忙,玉照有次起得早,來找道長,道長卻是不再,后來也不會那般早來了,本來也起不來那般早。
玉照反著他的手指,心里覺得自己對不起道長,一次次哄他,答應的事卻沒做到。
“道長......我...我今天回去一定告訴我舅舅!我們的事,其實本來我昨天就該說的,可是舅舅他昨天喝醉了,今天人又不在......”
聽見道長輕輕地嘆息聲,只以為是道長不耐煩了。
覺得自己實在是太窩囊了,如此拖下去,要拖到什麼時候.......
鄭重瞧著趙玄:“你信我,你就在觀里等我便是,最遲不過三日,我一定我舅舅過來!咳咳......咳咳”
小姑娘說的急,倒是把自己給嗆著了,咳個不停。
趙玄立刻心疼起來,輕輕著的后背。
“我信你。”
說來也奇怪,兩人間相遇不過數日,道長整日瞧著冷清的很,還是玉照主闡明的心意的。
兩人骨子里都應該是陌生的,而不是像兩人如今這般,見到了總恨不得日日夜夜待在一。
只要與待在一,哪怕遠遠瞧著,便心生滿足。
兩人甚至連彼此姓名都不曾問過。
不知道趙玄名字,趙玄卻是知道的,寶兒,還有個閨名,名喚玉照。
玉照梅開,三百樹、香云同。
他心中早念了無數次,可生古怪,上如何也喊不出口。
小姑娘生而喪母,自弱多病養在江都,怪不得說的一副綿腔調。
他生來過目不忘,記得的事太多,也因此養了無用之事從不過心的習慣。如今知曉小姑娘是穆從羲甥,那些陳舊的一樁樁小事一夕之間都被趙玄從記憶的角落里撿了起來。
江都王重金苦求天下名醫,為其甥治療頑疾。
甚至穆從羲曾經求了太醫署的太醫遠赴江都為治病。
那幾個太醫往江都回宮一趟絮絮叨叨了許久,宮里人多都有所聽聞:“沒見過生的比那小丫頭更漂亮的,可憐見的,整日抱著個藥罐子,每天都是喝藥喝飽的,再不能吃旁的東西。能長那般大也是不容易。”
趙玄如今想起,只覺得凄肝脾,痛苦異常。
小姑娘竟然了如此多的的磋磨?世人常言人生苦難有定數,那麼寶兒日后的日子定然是順遂喜樂的了。
“你在京里過的開心嗎?他們待你可好?”趙玄問的自然是信安侯府。
玉照輕輕笑了起來。
“自然是開心的,府里可沒人敢欺負我。告訴你,我母親去世的早,現在的夫人不是我親娘,我不樂意娘,我親娘永遠都只有一個。沒人敢惹我,平日里我是想干嘛就干嘛。”
才不樂意道長知道自己的父親祖母都不喜歡自己,不喜歡別人可憐同自己,哪怕是道長也不行。
趙玄低頭拍了拍的后頸,指節微,將自己常年佩戴的扳指從指上取了下來,套在白生生的指甲染著蔻丹的拇指上,可趙玄的手指只看著細,戒指戴在玉照手上,卻大了一整圈。
趙玄失笑想取下來給換個其他適合的件,不想小姑娘速度奇快,笑嘻嘻的從他手里搶過,生怕他會反悔一般,寶貝一般塞到了香囊里。
“送我的就是我的了,不可以收回去!戴不上沒關系,回家我丫鬟打個絡子,給我帶脖子上。”
自己給出的禮被人這般喜,趙玄無疑是非常開心的,他抓起的手,將手心攤開,往上寫了兩個字。
玉照睜大迷茫的雙眼,不明所以。
他眼中含笑,問:“可看清是哪兩個字了?”
玉照乖巧的點頭,和的嗯了一聲:“看清了,是......含、含章,對麼。”
“是,這是我的字。”趙玄答道。
玉照心中默念,含章,含章......只覺得晦拗口。
道長端嚴的穿著素紗中單,青俊絕倫,垂落的睫如松樹般堅毅。
他總是那般,今日這般熱的天氣,他卻孤傲的如一座雪山,仿佛渾然不怕熱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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