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照提起此事，只覺得窘迫不已，自然不肯承認：“誰說我樂顛顛的了？”

　“你不樂顛顛的，那你是不樂意是吧？不樂意我就冒著抗旨的風險，把你帶回江都去。”

　玉照氣的深呼吸了兩口氣，委屈道：“我......我也不是完全不樂意.....”

　穆從羲咬牙切齒：“他到底給你灌了什麼迷魂藥？你自己拿鏡子照照這幅樣子，像是個大姑娘家嗎？”

　玉照說話說得顛三倒四：“什麼給我灌迷魂藥？我是個傻子嗎？我怎麼可能會被騙？其實也...不是這樣，婚姻大事我自然是經過您同意的，誰知您一直沒來，后面就......”

　穆從羲談到這事兒就火大，原先他被調走前皇帝那番話說得他還稀里糊涂的。

　什麼事關我二人的婚事，今日宣你宮，便是知會你一聲，莫說沒有提前告知你。

　隔了半月，穆從羲才恍然大悟。

　原來是這個意思啊——

　好個天子，早就有此打算了吧.......

　這可真是敬賢禮士的天子，強娶外甥還知道提前跟自己這個當舅舅的打招呼。

　不想繼續揪著這個他火氣直冒的事兒，問另一件他好奇許久的事兒：“我納悶你是怎麼哄得他，他親口對我說，你兩相一個多月，還不知道你是我外甥的。”

　這況不對啊，他到如今都不敢置信，那位去哪兒側都跟著百名衛，吃食都得過十幾道關口，就連永安宮太后想見他都要提前打好招呼，竟然不聲不響跟一個沒調查過份的姑娘私定了終。

　這是被下了蠱不？這兩人是互相給對方喂了迷魂湯了不？

　還是......這是他不懂的趣呢？

　玉照難免有些得意洋洋自己的哄人功夫，笑呵呵的，眼睛都笑沒了。

　看出道長急不可耐不耐煩甚至起疑之時，就會絞盡腦甜言語將他安穩住，這事兒雖是第一次做，可十分能生巧。

　可也知，自己哄道長時，他恐怕也沒信，只不過不愿意去深究才會如此。

　玉照大著膽子說：“舅舅，我是真喜歡他的，你可別責怪我了，你便是罵我，我也不會改變心意的，我活的這麼大了，還是頭一次這般喜歡一個人吶。你不是說總說喜歡的就要爭取來的嗎？這還是你教我的。”

　穆從羲深深看了一眼，“看來他還真沒騙本王啊。”

　玉照不明所以：“嗯？”

　穆從羲竟然慢慢揚起，冷笑：“本王罵你，是不是還要夸你？夸咱們寶兒厲害，有手腕，還會騙人。”

　幸虧是個弱的外甥，要是外甥，今日誰攔著都不好使，就家法伺候了，非得給掉一層皮。

　玉照耳子紅了，訥訥不知說些什麼，卻也知道這是舅舅變著法的損自己。

　誰料穆從羲竟是真的道：“舅舅不是那般迂腐的人，那日你走也只是試試那位的態度。”

　誰知那位那般瘋呢，他遠在兗州都聽說了，上京調了大批神策軍，甚至出了明鎧衛，消息傳到兗州時甚至能想到那幾日的腥風雨，那些個藩臣外王，估計那段時日是被嚇得夜間都睡得不安生了。

　穆從羲笑了起來，玉照的眼睛和他很像，笑起來了一彎月，向人時無端的人心里發甜：“如今知道了，自然也明白了。”

　玉照也不清他的意思，只覺得原先心里懸著的一顆心放了下來，這些時日是睡也沒睡好，總擔憂舅舅不喜歡道長，真要那樣，也不知要如何辦了。

　如今這般自然最好，安了心，稚的臉龐顯得狡黠可，“那舅舅是同意了麼？同意了我與他？”

　穆從羲拍了拍在石獅上蹭的灰，悵然道：“是啊，不同意還能如何？你以為你舅舅真能無法無天？蔑視皇權了不？我也看開了，以往以為能護著你一輩子，可這世上變故太多，便說魏國公那件事，以為是個能你托付終的，誰知還不過如此？舅舅若是護不了你一輩子，也不指你這個傻憨的能自己立起來，總要找個更厲害的人來護著你。”

　玉照看著穆從羲英的臉龐，心下有些懼怕他的那些話，如何也接不了舅舅走在自己前頭，抑制住心中升起的恐懼，咬牙關：“你能不能別去打仗了？戰場上刀劍無眼的，太風險了，你要是死了，我和外祖母怎麼辦......”

　穆從羲頭上緩緩劃過三條豎線，想要死眼前這個咒自己的外甥，卻瞥見玉照漉漉的眼睛。

　自己這外甥，不知為何總是哭，更是杞人憂天。

　如今比以往在江都時更好哭了。

　“我這個份，不上戰場誰上？吃了朝廷的俸祿，就得辦事啊，難不什麼都不干，日王府里學你一般，睡覺逛街還日哭哭啼啼嗎？”

　玉照咽下口中苦，有幾分生氣，也知曉自家舅舅的份，只當一個閑散王爺注定是不可能的，可還是抱著一分希冀，希舅舅能聽勸，可見自家舅舅是沒往心里去。

　“那你怎麼知道他就能活的比你久呢？萬一也走在我前頭呢？他跟你年歲一般大，到頭來不還是沒人能護著我了？”玉照希他正視起來這件事，不指能舅舅聽了這話就不再上戰場，但至多留幾分心眼，別再橫沖直撞，能多惜點兒自己的小命。

　穆從羲心下卻舒坦多了，原來也不止咒自己一個，他指彈了彈玉照的額頭：“現在知道他年歲大了，后悔了？”

　玉照捂著額頭，犟：“我才不會后悔，畢竟我也不小了，我都已經十七了。”

　道長才沒舅舅說的那般老呢，道長不老，舅舅更不老。

　他們是兩堵高墻，立在自己前為自己遮風擋雨的大山，誰也不能倒下。

　穆從羲：“行了，別說這些有的沒的了，進去看看，給你帶了個人呢。”

　玉照一怔，過門檻，往王府宅看去，見到不該出現在此的人。

　那人穿著一的蒼青袍裾，姿拔雋秀，他負手立于影壁一側，眼眸深沉的著自己，也不知在這里站了多久。

　玉照立在門前，夏日慣梳著高髻，發上簪著荷纏枝簪，面龐白凈著，月華勾勒出姣好材，眼中泛起亮，提步朝著道長小跑過去，璀璨驕之下，玉照面龐被鍍上了一層暈。

　“道長？”

　趙玄迎著太，眼睫了，波瀾不驚的扶著的子，了的頭發，手指骨節泛著微涼，似不經意間劃過的前額臉頰。

　“怎麼這個時候來了？”

　玉照素來都有午睡的習慣，如今正是午后，來難為了。

　玉照見著了人，裝模作樣的退后了兩步，他二人近來倒是守著分寸，“你怎麼來了？好久沒見過你了......”

　趙玄眸子燃起笑意，忍住了想擁懷的沖。

　穆從羲在后頗不是滋味，親眼見到皇帝與外甥在一起，和聽皇帝說終歸還是不一樣的。

　為老不修，為君立不端。

　還是當著自己的面。

　他臉沉的厲害，不想皇帝這般容易就得意了。

　“寶兒可不能沒規矩，該喊陛下，這位是咱們的君主，是天下萬民的君主，哪怕你日后要嫁給陛下，也要時刻謹記份，萬不能尊卑不分。”

　玉照一怔，滿眼遲疑，有些驚愕，順著舅舅的話看了趙玄兩眼，像是不認識他一般：“陛、陛下？”

　趙玄冷肅了面容，目劃過穆從羲面上，語氣晦：“自古夫妻一，帝后自然同尊，江都王真是被太曬得糊涂了。”

　而后換了張臉，朝玉照笑道：“你想朕什麼便朕什麼。”

　穆從羲不再理會這二人往走去，左右這兩兒如今眼中也沒了旁人。

　下人們見王爺姑娘回來，連忙張羅著晚膳，老管事樂呵呵的問玉照晚上要吃什麼。

　“如今天氣熱，我要吃涼快的，糖馃子，翠玉豆腐，還要櫻桃冰酪......”

　等穆從羲回頭往后看去，果然就見這兩人手不知何時又背著他牽上了。

　“咳咳咳！”穆從羲拼了老命的咳。

　玉照立刻慌慌張張的將手了出來，跑到他邊小心翼翼的攙著他噓寒問暖。

　“舅舅你怎麼了？是不是生病了？為什麼會咳嗽？你看病了沒？”

　趙玄指節了，沉下臉盯著穆從羲不言不語。

　穆從羲：“......”

　方才在宮里時，溫和可親，禮賢下士說的比唱的好聽的帝王，可不是這幅神！

　這廝，真是得了便宜立刻賣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