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奇就稀奇在,這落花錦是用不經過梳理的蠶混著細苧麻紡織而,難做且不夠華麗,流傳的甚。當年也只有百越一代才會紡織的布料,老太妃為何如此清楚,只因這落花錦是娘家那邊產的,隨著百越破滅,市面上早就尋不到了。
倒是當年母親給箱底時放了唯一的一匹落花錦充作兒的嫁妝,本也不是什麼高門大戶,又是逃亡而來,自然沒什麼上不得臺面的嫁妝。只是如今買不到,又是亡母給的念想,便一直舍不得拿來裁,后來從若那孩子大了,一日自己翻箱倒柜時被從若看到了,老太妃見兒喜歡自然便給了。
老太妃雖是上了年紀,卻眼神毒辣,絕不會認錯,這就是母親當年給的那匹落花錦。
怎麼會在這里見到?
這針腳,如何也不像是針線房的手筆,便是隨便去街上尋一個子來,針線活都比這個好......
制濫造的繡品,不甚昂貴的布料,甚至有些地方磨損嚴重,一瞧便是穿了許多年的。
高門大戶,一件不甚珍貴的外穿這幅模樣?
“主子?主子?您這是怎麼了?”
扶著老太妃的侍眼見自己主子面蒼白,搖搖墜。
老太妃轉眼鎮定了下來,擺了擺手,若無其事的詢問那群魏國公府的仆人:“老本也不該管你們府邸的事,只是這服一看就是穿了許久的,料子也不好,更是破損不堪,這真是你們公爺再世時穿的?可別是仗著如今府上小主子不當家,拿著哪個小廝的服來換了公子哥的錦,你們怕也是被蒙在鼓里?”
老嬤嬤看了一眼,說道:“您怕是誤會了,這袍子還是老公爺當初的,后來老公爺倉促發喪,公爺一片孝心留了些亡父的下來,如今我去收拾之時看見了,便自作主張拿下去一道......也算是......”
老嬤嬤說到此終于忍不住哭了出來,“也算是這對父子,底下去相認......”
老太妃垂落在寬大袖口中的手猛然收,半晌才慢慢放開,帶著幾分歉意道:“想來是老錯了,倒是耽誤了你們的吉時,你們拿著快去吧......”
老太妃久久無言,忽然間一切都通了起來。
當年才十三歲的從若告訴丫鬟,說有喜歡的人,結果那丫鬟轉頭告訴了自己......
自己當時還當是笑話跟老王爺說,老王爺更是當笑話笑了半宿,說什麼十三歲屁事兒都不懂的孩子,整日喜歡胡說八道,定然是日里看話本子看的傻了。
而今想來,怕是那一年就喜歡上時詢了吧?
為何.......
為何從不告訴的父親母親?
和老王爺難不還能棒打鴛鴦不?
時詢當年中毒箭,九死一生,毒拔出不干凈,總是時不時病一陣子,無奈只能從江都回京療傷。
回了京城很快便娶妻生子,此后便一直在京城任職,先后屢立奇功,為井鉞將軍。
那時候,從若呢?
當年先帝在世時便屢屢打老王爺,屢次想將從若配給皇子,自太后垂簾聽政之后,更是屢次傳懿旨來江都想將從若從羲接往皇都。
倒是被老王爺托詞推了一次,后來眼看推不過,向來膽小的從若竟然鬧著偏要去皇都。
如今想來,會不會是從若想來皇都見時詢?
或許有這種可能,可要說時詢那孩子也對著從若有意思?
老太妃只覺得難以置信,實在是許多年前的記憶中,從若是被時詢帶著長大的,日日騎在時詢頭上作威作福。
時詢小小年紀就老的厲害,從若卻稚的厲害,兩人在一起人從沒往別想,只以為是一個兄長帶著妹上街玩耍。
甚至還有覺得他二人像是父的......
便是和老王爺也是這般認為,如何也無法想象時詢那孩子會喜歡才十多歲的從若。
可那都穿舊了的服該做何解釋......
從若繡張帕子,都能磨蹭上一個月的閨,還能親手做服送給旁人?
“主子,王府到了......”
周遭侍見老太妃不言不語,神態嚴肅,皆有些手足無措。
“無事,走罷。”
最終老太妃一言不發的離開了魏國公府,管它以前如何,兩人一個有夫,一個有婦,更有子。
兩人也都離世許多年了。
陳年舊事再不宜被翻出來重提,就讓這事兒爛在顧小兒的棺材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