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中還未型的胎兒,溘然長逝的祖母,還有自己,都因這子而死,謝斐自也難逃罪責。
真相大白,柳依依豈甘心就這麼死了,煞白著臉痛苦哀求:“世子爺……奴是一心向著您的,您不是也喜歡我伺候您嗎……求世子爺饒命,求王爺饒命啊!”
謝斐的眉眼終于流出徹骨的冷意,瞪著切齒道:“我早同你說過,別打的主意,你……怎敢如此!”
好似句句泣。
沈嫣卻心寒一笑,只覺得嘲諷至極。
別打的主意?
鎮北王世子風流倜儻人盡皆知,倒也不必打著深的旗號來掩飾自己的過失,欺人欺己罷了。
柳依依渾是,還在雨中拼命地哭求,狼狽的面孔幾乎看不出原本的樣貌。
堂前,謝危樓沉戾的目視著,口中冷冷咬出幾個字:“押送大理寺獄,給武定侯府一個代。”
大理寺獄出了名的刑罰殘酷,鎮北王親手送進去的殺人犯,怎還有活路?
柳依依一瞬間大淚滂沱,絕地哭嚎起來,而謝斐只是痛苦地轉過頭,閉上了眼睛。
弱,方才的杖責已去了半條命,底下人才拖出去兩步,人已經暈過去了。
地面上拖出的一條長長的痕,很快就被雨水沖刷干凈。
謝危樓垂頭睨向跪在地上的謝斐,指著祠堂的方向,冷聲道:“本王給你兩條路,一則靈前自刎謝罪,二則日日跪于祠堂,贖罪懺悔,你的夫人在鎮北王府幾時,你便跪幾時,若有一日懈怠,本王絕不輕饒!”
轟隆一聲響雷落下,門外大雨如注。
男人一襲黑長袍立在廊下,面貌如同被一層白漫攏,漆黑的雙眸卻逐漸清晰起來。
隔著如煙的雨簾,沈嫣對上那雙狹長如墨的眸,神不明,喜怒難辨,卻又像是摻雜著某種悉的意味,讓驀然有種心口塌陷的疼痛。
鎮北王,在看嗎?
可如今只有一縷殘魂,沒有人能看到。
自己所在的方向,分明什麼都沒有啊。
-
又是一聲響亮的驚雷。
沈嫣驀地睜開雙眼,從方才的夢魘中驚醒過來。
魂魄的無所依傍慢慢消失,瓢潑大雨帶來的徹骨寒意也在悉數退去。
抬眼著斑斕的帳頂,指尖到下溫暖的緞面,還有這鏤空雕花的拔步床,都是再悉不過的場景。
所有的一切都告訴,沒有死,方才種種,只是一個夢。
可是,烏頭時的燒灼之那般強烈,胎死腹中、祖母去世的悲痛亦如此真實,一切都仿佛親經歷。
短短一場夢,竟像是過完了一生。
沈嫣攥手掌,指甲陷掌心,傳來輕微的刺痛。
隔了許久,手去夠床邊的搖鈴。
不能說話,只能靠搖鈴喚人。
云苓聽到屋鈴響,立即推門進來,看到沈嫣慘白的臉,嚇了一跳,“姑娘可是做噩夢了?”
沈嫣驚魂未定,接過端來的熱茶抿了一口,仍低著氣,目落在床外側。
云苓微微一頓,才低聲道:“世子爺昨個沒回來,松音已經著人去打聽了。”
沈嫣眸暗淡下來,纖長清瘦的指節在平坦的小腹。
五甚,臉卻蒼白至極,如同雨里洗過的素燒白瓷,水霧般的杏眸是唯一的釉。
不多時,松音從外頭進來,卻未立即回話。
云苓心急問道,“世子爺到底去哪了?”
松音的目猶猶豫豫的,放低了聲道:“奴婢聽說,世子爺昨日在春風樓高價買下了一個歌姬……將人安排在別苑了。”
云苓張了張口,有些后悔問了方才那句。
這兩個丫鬟都是沈嫣從武定侯府陪嫁過來的,兩人都心疼自家的主子,擔憂地瞧著沈嫣的神。
沈嫣才從方才的夢境中回過神,不由得比劃手指,問起那子的姓名。
這樣的事屢見不鮮,往常就輕描淡寫地揭過去了,松音沒想到姑娘竟要追究,躬道:“聽說是春風樓的當家花魁,最善昆曲,名喚柳依依。”
沈嫣心口猛地一震。
柳依依!
是夢里那個毒害的柳依依!
沈嫣可以確定的是,在這場夢之前從未聽過這個名字。
而按照尋常的發展,并不會主問及這子的姓名,因而在夢中,也是到死后才頭一回知道柳依依的存在。
難不,當真夢見了將來的事?
云苓替沈嫣拭去額間的細汗,以為主子是因為聽到世子爺外頭有人才不高興,蹙著眉道:“虧得姑娘對世子爺那麼好,他竟這般傷姑娘的心。”
沈嫣抱膝坐著,眼眶微微泛了紅。
這些年來,謹守本分,忍氣吞聲,努力做好一個乖順溫婉的妻子,想不到竟是那樣的結局。
了口氣,慢慢從驚懼中回神,察覺小腹微痛,這才發現月事帶還在上。
還好,還未懷孕,那麼夢中一尸兩命的下場就還有轉圜的余地。
既然老天爺給了這次警示,無論如何,都不會重蹈夢中的覆轍。
沈嫣又想到了沈老夫人,已經很久沒有回家了。
拉過云苓的手,打了個手勢,云苓立刻反應過來:“姑娘想回侯府看老太太嗎?”
沈嫣點點頭,杏眸染上一層淚意。
祖母老了,子雖不如從前康健,可在夢里,若不是的死發祖母的舊疾,還能陪伴祖母很久很久。
沈嫣命云苓去收拾東西,松音則立即差人去套馬車,然后端了銅盆進來,伺候沈嫣洗漱。
今日就要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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